7月17日凌晨,廣西南丹縣一礦井發生重大透水事故,然而19天過去了,所有民工被封口,縣委也稱不知道,多少名礦工死亡是未知數,記者多次采訪受阻攔……
死亡人數難以估計 勞模老板已被監控
因為這次事故是在數百米深、數千米長的井道中挖穿舊礦井突然灌水所致,死亡民工屍體一時無法打撈。一位民工告訴記者,前些天,他看見挖出了幾具屍體,每挖出一具就運走一具。因此死亡人數也一時難以查清。
為了盡可能查清死難者名字及人數,河池警方今日起對河池地區各縣市展開全面調查,重點是調查、核對死難人及死難人數。在都安瑤族自治縣高嶺鎮,記者就遇見高嶺派出所民警韋文春在認真核查。但警方認為,要在短時間內准確查清也很困難,因為有些死難者是戶籍管理中難以找到的『黑戶』,有的是外出多年的『超生』戶。
作為這起事故重要責任人的礦廠老板黎東明等已被監控。據悉,南丹縣龍泉礦冶總廠總經理黎東明是該廠的一位傳奇人物。他從一位農村民辦教師,只用了幾年的時間便一躍而成為擁有巨資家底的大型鄉鎮企業帶頭人。他腰纏萬貫,一年四季卻只是一身粗布中山裝,腳穿一雙解放膠鞋和一雙粗線布襪。他屢次被授予『自治區鄉鎮企業家』、『自治區優秀鄉鎮企業家』、『自治區勞動模范』、『全國優秀鄉鎮企業家』、『全國勞動模范稱號』等稱號。
記者采訪重重受阻
保安威脅民工住口
7月28日,記者在下拉甲路口,碰上一位剛剛下班的民工,記者問起7月17日的事,他正欲詳說,然而一個保安卻在另一頭招手發出了警告。保安隨後還走近威脅:『不懂就別亂說。』民工轉身離去。幾乎所有的采訪對象,無論民工還是家屬,都是同一個答案:『我是剛來的,我不知道。』這個一成不變的回答和那些記者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的保安及不明身份的人員,越發增加了記者的懷疑。
礦上電話全被掐斷
7月加班記錄失蹤
在下拉甲還有兩個現象讓人吃驚:一是所有的電話,包括一些商店的電話都打不出去,可以肯定的是電話線被拔掉了;二是5、6月份該礦都有當月的加班記錄,但是7月份的加班記錄卻無論記者怎樣追問,礦裡面都拿不出來。
逃生礦工不讓采訪
南丹縣委稱不知道
記者來到礦井入口處,只聽井內機器聲轟隆轟隆響,並見有水如小溪涓涓流向井外。據稱,下拉甲礦有幾位民工死裡逃生,其中有一位叫覃乃秀的礦工也逃了出去。記者於是向礦長黎家西提出叫礦工覃乃秀來接受采訪,最後他費了近半個小時纔把住在辦公樓二樓的覃乃秀叫到一樓辦公室內。當記者詢問是否知道7月17日的礦井事故,覃乃秀稱,因家裡建房,他於7月15日至21日回老家宜州去了,並不在礦區內,礦井透水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7月28日上午,記者找到南丹縣委宣傳部,一位叫蘇宏流的宣傳股股長出來接待。記者問:『知不知道下拉甲礦出的事?』他說:『我剛出差回來,不知道有這件事。』『那麼,縣領導知道嗎?作了什麼相應處理?』蘇答:『縣領導都去金城學習了,沒有人在家。』
在縣委辦公樓一塊寫著『報社』牌子的辦公室,有三男一女在裡面說話。記者走進去問:有沒有聽說下拉甲的事?他們都稱不知道,還說『我們不是報社的』。在縣委辦,一位年輕乾部說,自己剛下鄉回來,沒聽過有這事。
一礦長稱無人死亡
一個小村4人遇難
7月28日,記者問下拉甲礦礦長黎家西:『7月17日究竟有沒有出事?』他說,7月17日凌晨3點半,據安檢員報告,礦井的水廠發生了透水事故,我們隨後組織了10多臺水泵抽水,可是抽不過來。事故原因我們也搞不清楚,也不知道水從哪裡冒出來的。
記者接著問:事故有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黎家西非常肯定:『沒有。』他還稱,從5月19日開始,下拉甲礦就停產了,至今依然沒恢復生產,原因是上面要求整頓。因此礦裡每天除了幾名安檢員,根本就沒有人下礦井挖礦。
可是記者不能理解的是,就在7月27日晚上,還分明看見裝滿礦石的礦車來回出入下拉甲礦。一位姓韋的礦工說,在出事前,這裡從未停止過生產。
7月29日,記者首先驅車來到廣西宜州市德勝鎮欖樹村,該村村委副主任黃顯科熱心告訴記者,欖樹村的確有幾人在南丹縣下拉甲礦打工,出事時因在外圍而幸免於難。我們找到了打工者韋仁傑的家,與韋的母親見了面。
韋仁傑母親說,韋仁傑回家後告訴家人,下拉甲礦出事了,被水淹了,抽水機抽了兩天兩夜,水纔下去。『我幸好當時在上面,沒有下井。下面的人都沒救了。』
都街村委副主任韋木慶給記者列出了死難者名單:都大屯的韋海生、韋燦軍父子,都大屯的韋文體,?賀屯的韋振平。據悉,這4名民工都是在南丹縣龍泉礦冶總廠的龍山礦遇難的,時間是7月17日凌晨3點多鍾。龍山礦與下拉甲礦的礦井是相通的,因此下拉甲礦透水後,很快波及到龍山礦等其他礦井。
礦主出錢私下擺平
兩萬簽下生死協議
記者見到韋振平的妻子韋利想時,她仍沈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淚流滿面地她告訴記者,丈夫不明不白就死了,扔下她和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還有72歲的老父親,她不知道以後如何橕起這個破碎的家。
韋利想拿出韋振平在礦山打工時的衣服等遺物,一邊流淚一邊訴說:7月18日,有兩個龍山礦的人來到我家通知,說礦井被水淹了,韋振平在井下已沒救了。接著韋利想和大兒子韋相登跟來人到了龍泉礦冶總廠在金城江的辦事處。他們看見了同村的韋海生、韋文體的親人也在場,幾個人不禁抱頭痛哭。礦山的人讓他們到河池市建新路的華林大酒家吃飯,然後強行要求他們簽字,並分別賠給韋振平、韋文體家屬現金各5萬元,賠給韋海生父子的家屬13萬元。
出於特殊的困難,韋利想等曾要求增加賠付額。但是礦上來的人回答:『死了那麼多人,叫我們怎麼賠?』他們還威脅遇難者家屬:現在不要錢,以後一分也別想!並反復叮囑這件事絕不能說出去。
抱著見一見親人屍體的希望,韋相登和韋海生之弟韋海歐等到了龍山礦。當沿礦井走了1000多米遠時,看見井下一片汪洋。韋相登說,水深至少有160米,冒出來的水渾渾的,溫度很高,還夾雜著屍體腐爛的臭味。四臺抽水機在不停地抽水,可是無濟於事。韋相登意識到,父親的屍體是不可能打撈上來的。
在韋海生家裡,記者看到了一份韋海生與礦井簽訂下的『民工上崗協議書』,在第十一項第1條中寫道:『屬於甲方的安全事故,造成死亡的,由甲方給予一次性補償2萬元。在處理事故中,甲方只承擔上述費用,不再承擔其他經濟和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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