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17歲女孩韓旭放學騎車回家。經過豐臺區角門十字路口,在自行車道上由南向西正常轉彎時,被一輛棕紅色的“泰托拉”卡車從背後撞倒。
在交警和路人的幫助下,小韓旭被緊急送往附近的博愛醫院搶救。
讓人感到憤怒的是,韓旭被撞成重傷後,肇事司機卻棄而不顧,逃之夭夭。據現場目擊證人稱,在衆人搶救被撞女生時,大卡車開出50多米,司機在駕駛室裏回頭看了一眼,就開足馬力逃跑了。
再過3天,韓旭就要過自己18歲生日。這場車禍,改變了一個花季少女的命運。
醫生緊急搶救
“第一眼看到那個孩子時,我也挺擔心。”博愛醫院普外科主任高飛大夫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韓旭剛送來時的情景,滿身是血,神志昏迷。
“骨盆扭曲變形、嚴重多發性粉碎性骨折、右側骶髂關節分離脫位、雙側恥骨枝粉碎性開放骨折、右下肢外翻畸形、膀胱等多臟器破裂、腹腔和雙側髂內動脈大血管破裂、腹腔、盆腔嚴重積液、失血性休克……”
“變形”、“粉碎”、“脫位”,病歷上都是些極具破壞性的字眼。高飛大夫說:“再晚來一會兒,孩子就沒救了。”
“由於主動脈破裂,鮮血不停從傷口噴出,血壓都測不到了。”提起這個,高飛大夫至今還心有餘悸。
不到10分鐘,博愛醫院骨科、外科、泌尿科、影像科、檢驗科、血庫、重症搶救監護室等科室的20多位醫護人員已經準備就緒。
止血、輸血、升壓……
在8個小時的搶救治療中,醫護人員一共爲韓旭輸了6000毫升的鮮血。人身上總共只有4000多毫升血,高飛大夫說,這相當於將她全身的血液都換了一遍還多。
14日,高飛給生命垂危的韓旭做腹部手術,縫合了破裂長度有5釐米的膀胱及右側卵巢。手術中,從韓旭腹腔清理出的血水和積液竟有800毫升。
醫生們想盡一切辦法,努力把她從死亡邊緣挽救回來。
弟弟:姐姐堅強點,過幾天就好了
9歲的王夢楠繫着紅領巾,黑布鞋藍褲子,圓圓的臉上帶着一副圓眼鏡。爲了看望姐姐,小夢楠這幾天天天往醫院跑。
“出事的那天沒看到姐姐,星期六纔看到。”由於ICU病房是無菌隔離的,所以小夢楠常常是守在ICU病房門口,不能進去。就算進去,也不能呆多久。最長的一次,小夢楠陪了姐姐半個小時。
韓旭和弟弟夢楠的感情很好,過去經常接送弟弟上學。小夢楠說:“媽媽一上班,姐姐就看着我。姐姐經常帶我打羽毛球,在馬路邊上。還帶我打乒乓球。”
“以前我就見姐姐哭過一次。那天看姐姐,她就哭了。我跟她說:‘別哭了,姐姐,再過幾天就出院了。’我也哭了。”
可是就連小夢楠也知道,姐姐的傷勢很嚴重。“聽大人說的,腿挪了個地兒,這兒全碎了。”小夢楠拿手邊比劃自己的肚子邊說,“我媽交待我,不能告訴姐姐病情。奶奶也不知道。”
“那天大大(指韓旭的父親)也哭了,眼淚就在眼睛裏轉。”小夢楠說,“抓壞蛋,越快越好。”
“星期天姐姐說話了。星期一我去看她的時候,她讓我喝冰紅茶,人家送的。她也想喝,可是不能喝,只能用棉花棒蘸着水擦擦她的嘴脣。”“姐姐說她一喘氣,肚子就疼。”
據小夢楠的媽媽說,小夢楠去看望韓旭的時候,韓旭還讓護士出去一會兒,“讓我看着弟弟”。韓旭受傷後仍想照顧弟弟。
“原來姐姐跟我有說有笑的,現在不常笑了。”小夢楠說,“我以後要對姐姐好,帶她出去玩。”
舅媽:她想把剩下的課上完
“我想把剩下的課上完。”這是幾天來小韓旭在經受無數次疼痛的折磨時,心中一直銘記着的願望。
韓旭的媽媽看上去已經精疲力竭,再也無力接受記者的任何提問。她低着頭默默地來往於病房,眼裏已沒有一絲神氣。
在病房外,韓旭的舅媽孟學軍對記者說:“上禮拜五中午,是韓旭放學回家的時候。她舅舅突然接到電話,是路人打來的,說韓旭被車子撞了。小孩昏迷前和路人說了家裏的電話。他舅舅趕忙趕去,和一位民警攔了一輛“130”把孩子送到博愛醫院。醫生說再遲個十幾分鍾小孩就沒命了。”
孟學軍一家住在韓旭家的隔壁,平時兩家關係非常好。那天當她趕到醫院看到躺在病牀上的韓旭時,聽到的第一句話是:“舅媽,我完了,不能動了。”
“小韓旭平時愛唱歌,愛運動,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現在卻變成了這樣。哎,我們大人只能告訴她大概的情況,怕一下說多了孩子接受不了。”
“韓旭這孩子特懂事,昨天做完開腹手術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舅媽,別讓我爸喝太多的酒’。然後就問那個肇事司機抓到沒有?”
讓韓旭的家人更擔心的是下一個盆腔手術和她以後的生活。“孩子在這裏3天就花了3萬,下面還有一個大手術,以後還有康復治療。韓旭的爸媽都下崗了,一個月只能拿六七百塊的生活保障費,現在東借西湊就想着能保住小孩這條命。孩子躺在牀上,能喘口氣,能叫爹叫媽的,總還是好的。”
未來對於韓旭及家人來說,已是一片空白。“多年前我大姐的第一個孩子夭折了。兩口子是從牙縫裏擠出錢來供小韓旭上學。韓旭職高畢業後,現在正在念會計培訓班。孩子上學特努力,本想畢業後能找個穩定的工作。這兩天她躺在病牀上還總惦記,‘怕耽誤了剩下的課。’”
面對記者,孟學軍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一切都被車禍帶走了。”
在特護病房過18歲生日
經過再三交涉,護士長才勉強同意我們進入ICU病房,探望小韓旭。
室內光線很好,窗臺上放了幾束鮮花。韓旭正靜靜得躺在靠窗的一張牀上,身上蓋着雪白的牀單,雙手雙腳都露在外面。她的鼻孔裏還插着氧氣管,呼吸顯得有些急促。她說,一喘氣肚子就疼,腰也疼。
18歲的生命,鮮活亂蹦的生命本應該在陽光下綻放。可是昨天,小韓旭卻在醫院的特護病房度過了她的生日。大夫介紹,韓旭現在的病情已經平穩,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還要在監護病房裏觀察10天左右。
看到記者進來,韓旭輕聲叫:“阿姨。”記者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右臂從手背到小臂都有大面積的瘀青。小韓旭說:“車撞的。”她的左手背還在打着點滴,肘窩處一塊雞蛋大小的皮膚已經變成紫色,上面有六、七個針眼。
韓旭和其他同齡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喜歡頭戴耳機聽那些流行歌曲,有時還跟着唱出聲來。但傷口疼起來時,她也會大喊大叫。
“我感覺到有輛車撞到身上。我大聲喊,想讓它停下來,但它還是在向前開,推着我向前走。接着,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韓旭的描述,讓記者的眼裏滿含淚水。
娟秀的面龐上,嘴脣蒼白。露在外面的雙腳,腳面腫的老高。不知牀單下,這個姑娘的病體,正在承受着多大的折磨。
韓旭的母親已經哭到沒有眼淚:“肇事司機,難道不受良心的遣責?”
社會呼籲:讓肇事逃逸者成爲“過街鼠”
近幾天媒體大量報道了韓旭小姑娘的悲慘遭遇後,社會各界一方面對她深表同情;另一方面,對時有發生的交通肇事逃逸行爲表示強烈譴責。
國家院頒佈的《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規定,當事人逃逸,使交通事故責任無法認定的,當事人應當負全部責任,並吊銷其機動車駕駛證。儘管國家用重典懲罰,但肇事後逃逸的事仍時有發生。
許多北京市民還記得,去年元旦期間的一個凌晨,一位老幹部在過馬路時被急弛而過的車輛迎面撞倒。由於肇事司機逃逸,傷者在清晨6時被行人發現時,已離開人世。事後據法醫驗屍報告證實,肇事司機若當時將傷者送到醫院搶救,傷者絕不至於死亡,而最近的醫院距出事地點僅僅50米。
有關專家認爲,交通肇事者多半心存僥倖,甘願冒風險逃避更大的責任。如果有關部門加強監控措施,降低其得逞的機率,就會有效減少逃逸事件。
據悉,近幾年北京市交管部門運用科技手段偵破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加強了快速反應能力和追查的力度。交通肇事逃逸案件發生後,在市區和遠郊區縣各主要路段的電視監控系統往往能給肇事者“留影”,緊隨其後的是網上追逃,使肇事逃逸者無處藏身。來自北京市公安局的消息稱,今年第一季度,北京市交通肇事逃逸案破案率達78.3%,比去年提高16個百分點。
一名交警說,監控設備是“死”的,而市民的監督是“活”的。如果通過市民的積極參與,把交通肇事者變成“過街老鼠”,這樣就沒有人敢冒險了。
前不久,北京市交管局朝陽交通支隊向在破獲一次重大交通肇事逃逸案中,協助警方順利擒獲交通肇事犯罪嫌疑人的北京市民李先生髮放獎金3000元,以示表彰。
出租車司機杜師傅說:“現在大夥兒都十分痛恨駕車肇事逃逸,我們應該讓肇事逃逸者成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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