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女記者澤伊內普·圖魯爾喜愛游泳。但如今,她再也不敢將頭沒入水中,因爲懼怕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對窒息的恐懼心理是她近日從伊拉克歸來後的衍生物。日前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圖魯爾講述了那段痛苦經歷。
“我感到自己正在消失。”
現年28歲的圖魯爾是土耳其《晨報》的外事記者。本月6日下午,獲悉伊拉克臨時政府將對泰勒阿費爾和摩蘇爾發起軍事行動,她與加拿大一家軍事雜誌的主編泰勒決定前往採訪。
這是圖魯爾第9次入境伊拉克。加拿大人泰勒不諳當地語言,圖魯爾便爲其充當翻譯。兩人同乘一輛出租車直奔泰勒阿費爾。剛進城,他們停車向一名警察裝束的人問路,不料“警察”竟招手叫來另一輛轎車。3名蒙面男子從車上跳下,把圖魯爾和泰勒押上了未知之旅。
在所有在伊拉克遭綁架的人質中,圖魯爾是第3名女性。圖魯爾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說,綁架者看不慣她上身T恤下身短褲的穿着,強令她換上寬大的外套,並給她的頭髮緊緊罩上紗巾。
“看你現在多漂亮,”綁架者笑語。當圖魯爾面對鏡子中的她時有這樣一種感覺:“那根本就不是我,我感到自己正在消失。”
“不,他有兒子!”
他們被帶入一間屋子。圖魯爾說,當時她忙於記憶所見的一切,包括綁架者人數、衣着甚至牆壁顏色。她當時決定,如果能夠活着出去,就要寫下這個與武裝人員共度的夜晚。
就在此時,綁架者命令泰勒背牆而立高舉雙手,並用一支卡拉什尼科夫式衝鋒槍瞄準了他的胸膛。圖魯爾尖叫:“不,他有兒子!”
圖魯爾說,當時,一個被其他人稱作爲“酋長”的男子坐下來對她說:“我願意和你說話,穆斯林對穆斯林。”
“酋長”承諾釋放圖魯爾和泰勒,但當晚他就在泰勒阿費爾激戰中身亡。兩名記者不得不被轉交到其他武裝分子手中,後經輾轉,被押解至摩蘇爾。
“對你們這樣的人我無話可說。”
圖魯爾能夠與武裝分子溝通,因爲對方也會說土耳其語,而且雙方宗教信仰相同,儘管在他們看來,作爲女人,圖魯爾顯得過於自立。
但當他們抵達摩蘇爾,落入說阿拉伯語的人手中時,情況發生逆轉。那些人將一條紅白相間的頭巾纏在圖魯爾臉上,纏得如此之緊以至圖魯爾以爲自己“幾乎要瞎了”。隨後,她被帶入一條走廊,並遭到一條帶有倒刺的鞭子抽打。
“你朋友已經全坦白了,”那些人邊打邊喊,“你準備好坦白了嗎?”
圖魯爾忍不住大叫:“就是爲了你們我們纔來這裏!我們來此瞭解你們的情況,採訪寫報道。對你們這樣的人我無話可說。”
“在那裏,你甚至會懼怕小孩子。”
“在摩蘇爾一帶,似乎人人都是反美武裝。沒人把孩子當作孩子——在武裝分子津津樂道於斬首行動的時候,孩子們也在聚集的聽衆中間。人們讓年幼的孩子爲他們送水、站崗。在那裏,你甚至會懼怕小孩子。”圖魯爾說。
她說,儘管相同的宗教並未使其免遭例如毆打和恐嚇的苦難,但共通的語言卻讓她瞭解到綁架者對死亡的狂熱以及對生活的看法。她甚至開始理解伊拉克北部不同地區武裝分子之間的精神紐帶所在。
“這些人認爲他們首先是爲宗教而戰,其次爲伊拉克而戰。他們認爲自己的宗教信仰受到了侵犯,”圖魯爾說,綁架者對異教徒十分排斥,“在他們看來,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沒有區別。”
“每個人都在喉頭比劃着‘殺頭’的手勢。”
圖魯爾說,她曾向泰勒提議,萬不得已之時“互相殺死對方”。泰勒則說:“別讓我蒙着眼被殺死。告訴我兒子,他父親死時不曾叫喊。”
但在被武裝分子帶入摩蘇爾後,圖魯爾發現自己的語言能力完全失效:“我甚至不敢與那些人交換目光。每個人都在看我們。每個人都在喉頭比劃着‘殺頭’的手勢。”
在圖魯爾遭鞭打後,那些人將她扔在地板上。有人替她解開蒙面的紗巾。圖魯爾看到地板上有一件夾克和一雙鞋,那些衣物屬於泰勒。有人走過來告訴她:“你朋友已被處死。你將獲得自由。”
圖魯爾用自己的袖子將泰勒留下的鞋小心地擦乾淨。後來她才得知,泰勒並沒有死,而是比她晚一天於9月12日獲釋。
9月13日,就在圖魯爾回到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當天,一段錄像開始在因特網上傳開:同樣在伊拉克遭綁架的土耳其司機遭殘忍“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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