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16日,上海,持續了幾天的雨霧依舊黏着整個城市。
如同這天氣,上海明園集團董事長李鬆堅被捕的傳聞也像一團迷霧——一位民營企業家,不是國家公務人員,何以涉嫌挪用公款罪呢?
此前,據新華社消息,在胡潤百富榜中排名第106位,身價16億元的李鬆堅被檢察機關宣佈逮捕,涉嫌罪名是“挪用公款”。
夏新(化名)是明園集團中少數能密切接觸李鬆堅的人,她很神祕地出現在記者面前,黑色的雨傘緊壓着她的頭頂。
“我們老總出事,其實大家都很驚訝。”說起李鬆堅,夏新頗有崇拜之意。
李鬆堅其人
和很多富豪一樣,李鬆堅的發家史同樣傳奇。
1963年6月,李鬆堅出生在廣東澄海市。22歲那年,他開始真正涉足商界,成立了廣東明園塑料製品廠,並藉此撈得第一桶金。工商登記資料顯示,明園集團的前身是廣東汕頭的一家鄉鎮企業,主要做跟房地產相關的建築、裝潢材料。
李鬆堅的真正手藝是“根雕”。熟悉他的人都說,李鬆堅有內涵而且內斂,說話語氣很輕,很雅。他在創辦明園集團後,親自操辦了一份刊物———《明園報》。刊物稿件確定前,只要有時間,李鬆堅都要審閱,他會極其認真地對稿件進行推敲,甚至連標點之類的小疏漏都不會放過。
進入而立之年後,經過多方考察,他將自己的人生鎖定上海。1994年,李鬆堅進軍上海灘,兩年期間便完成了大作——“明園世紀城”的房產開發項目。
“水擊則波興”是李鬆堅常掛嘴邊的話。然而,在“明園世紀城”項目完成後,李鬆堅很長時間內沒有找到“擊水助波”的工具。
據說真正找到這個工具的人是他的妻子凌菲菲。凌菲菲現任明園集團總裁,和李鬆堅一起擁有49%的集團股份。
1999年秋天的一個晚上,凌菲菲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說上海閘北區有個機械廠因破產被拍賣,廠區風景不錯,不妨去看看。
這個機械廠的全名是“上海造紙機械總廠”。廠區周圍密佈着5000多棵樹齡在50年以上的樹木,其中3000多棵屬於珍貴樹種。這樣的環境吸引了凌菲菲他們。有報道稱,這幅地塊2001年明園集團以3.04億元的價格,在法院拍賣中獲得。
現在正在發售中的“明園森林都市”樓盤就是建在這塊地上。正是憑這塊地,李鬆堅夫婦奠定了在上海房地產界的一席之地。
上海造紙機械廠是素有上海“國企航母”之稱的上海電氣集團的下屬企業,李鬆堅憑藉此項目確立了與該集團的關係。
有人說,從此以後,李鬆堅的身份在上海算是上了一個關鍵的臺階。2004年他和凌菲菲一起參股上海電氣,他成了該集團的非執行董事。
從此,李鬆堅也改變了以往的低調,頻繁地出入公衆場合。明園集團網站公開資料顯示,近些年,李鬆堅不斷捐助教育、文化事業。在貴州省畢節地區捐助80萬元設立獎學金,在廣東澄海捐助50萬元設立獎學金,此外還在湖南、上海等地都設立了獎學金來資助那些貧困兒童。同時,他還花費近千萬元成立明園文化藝術中心以此來舉辦各種畫展、美術展和音樂會等,捐助澄海博物館400萬元,花費一百多萬元贊助上海茶文化節等豐富老百姓文化生活的公益事業。
被捕前,他是上海市政協委員,中國致公黨上海市常委。李鬆堅的事業看上去達到了頂峯時刻。
案件背後關係鏈之:與韓國璋“合謀”
1月10日,上海市政協網站發佈公告稱,“市政協十屆三十次常委會議,根據政協章程,撤銷李鬆堅政協第十屆上海市委員會委員資格”。
據報道,上海市政協在一份“關於撤消李鬆堅第十屆上海市政協委員資格的說明”中指出,“犯罪嫌疑人李鬆堅爲入股上海電氣集團,與原上海電氣集團常務副總裁韓國璋合謀,挪用上海電氣集團資金5000萬元,觸犯刑法、涉嫌挪用公款犯罪,已由吉林省人民檢察院決定逮捕”。該說明是在第十屆上海市政協第三十次常委會議上宣佈的。
據知情人士介紹,李鬆堅與韓國璋“合謀”的關鍵在於“明園森林都市”的項目上。
其實,早在2006年9月,就有業內人士質疑:“明園森林都市的用地性質爲綜合(住宅、商業),使用期限爲50年。該地塊原先爲工業用地。明園集團若直接從上海電氣集團手中拿到該地塊,則需要到有關部門申請將地塊性質進行變更,纔可建造住宅。在一般的綜合用地中,住宅和商業的性質是分開界定的,即商業用地使用年限爲50年,而住宅應爲70年。但明園森林都市的住宅和商業用地均混在一起,這其中是否存在一定問題?”
有知情者分析,2002年,在李鬆堅拿到“森林都市”的用地後,隨即成立了上海東北明園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擁有這個公司股份15%的一家企業是上海恆聯企業發展有限公司。兩家企業的主營項目均爲房地產,後者的特殊性在於,它在改制之前是上海電氣集團下屬的全資公司。
雖然李鬆堅獲得了上海電氣或明或暗的支持,但在“森林都市”樓盤竣工售賣後一直沒有想象中的火爆。
2004年也是上海電氣發展過程中至關重要的一年,準備在香港上市,於是該集團主動邀請李鬆堅的明園集團參股,這也正中他的“下懷”。當年3月,李鬆堅在上海電氣集團總公司資產重組中脫穎而出,出資4億元人民幣,擊敗衆多大型國資投資集團,其旗下的汕頭市明光投資有限公司成爲了上海電氣股份有限公司的股東之一。
李鬆堅佔該集團股份的4.44%,成爲和上海福禧投資控股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張榮坤齊名的上海電氣私企股東。
明園集團既已在上海註冊,爲何在參股“上海電氣”時,要捨近求遠,轉道廣東新設一家公司,再以廣東公司的名義入股“上海電氣”?此中玄機早已受到市場質疑。
“上海電氣”成功在香港證券交易所上市後,“汕頭明光”和“福禧投資”等戰略投資者獲利頗豐。業內人士指出,從直接的財務對比來看,“福禧投資”當時即獲得超過6億元的賬面利潤,“汕頭明光”的獲利也當在3.2億元以上,而其從參股到上市,時間僅爲一年。
李鬆堅所挪用的“公款”是什麼款?業界知情人士反映,李鬆堅在參股“上海電氣”時,交易本身可能存在腐敗行爲。
李鬆堅和上海電氣關係升級的直接效果出現了:2006年8月,銷售平淡的“森林都市”突然出現銷售井噴,據報道,一口氣買下三幢“森林都市一期”住宅的,正是上海電氣集團旗下的上海電氣資產管理公司,成交金額爲3.98億元。
案件背後關係鏈之:福禧投資
李鬆堅的事情遠遠不是與韓國璋“合謀”如此簡單。
2006年8月,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因借款合同糾紛,法院已應上海市企業年金髮展中心提出的訴前財產保全申請,依法裁定查封、凍結上海沸點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福禧投資、崑山福禧現代工業園區建設發展有限公司的相應財產。
裁定書中所涉及的幾家企業均與一個神祕人物有關,這個人物就是在黃埔江畔盡人皆知的富豪——張榮坤。
案件原告上海市企業年金髮展中心是上海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下屬的事業單位,負責管理上海市的企業年金。所謂企業年金,即企業及其職工在依法參加國家基本養老保險的基礎上,自願建立的補充性養老金計劃,是企業員工福利制度的主要組成部分。企業年金費用由單位和個人共同繳納。年金中心負責這部分基金的運作,進行升值。
上海市企業年金髮展中心稱,他們通過委託資金運營和委託貸款等方式向張榮坤所屬的沸點投資公司借出大量資金,有超過30億元的資金正是通過“委託資金運營”的名義借出的。同爲張榮坤旗下的福禧公司作爲擔保人。年金中心要求沸點投資歸還本金餘額34.5億元及有關收益、利息,並要求福禧投資公司承擔連帶保證責任和抵押擔保責任。
這起案件牽出了上海“社保大案”。
2006年7月18日,張榮坤被公安機關採取強制措施。全國政協十屆十五次常委會10月16日決定,撤銷張榮坤全國政協委員資格,理由是涉嫌欺詐發行企業債券罪。
同年8月3日,上海電氣集團召開幹部會議,通報副總裁韓國璋已被中紀委“雙規”。李鬆堅是繼張榮坤之後,由上海社保案牽連出來、爲數不多的被公開宣佈逮捕的人。
張榮坤被委託運作的30億年金是否與上海電氣的投資參股有關?
李鬆堅“森林都市”樓盤的售賣復甦是否與其挪用上海電氣5000萬元資金有關?
5000萬元資金是否與30億元年金有關?
韓國璋在這裏面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
所有的問題都還需要查證,但是唯一可以明確的是:李鬆堅涉嫌“挪用公款罪”,應當是與作爲國家工作人員(上海電氣是國企)的韓國璋“合謀”有關,否則,他將不能成爲此款罪的犯罪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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