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公園遷走居民政府補助不守承諾
印度新“虎患”
□嚴潔國際週刊專稿
印度今年將有一部涉及動物保護的新法案生效。這部法案允許國家公園裏的原住居民擁有土地權。印度人多地少,國家公園裏的野生動物難免會受此影響。
在以保護老虎爲主的南印度納加歐爾國家公園,野生動物保護者和當地居民早就成了一對冤家。
20年來,雖然那裏越來越適合野生老虎生存,老虎的密度已經位居世界前列,但是由於政府承諾沒有落到實處,主動或被動搬出國家公園的居民依然生活困難。
20年改善老虎棲息地
當太陽下山的時候,空氣的溫度開始下降,野獸鑽出樹陰活動。這時K·烏拉斯·卡蘭特驅車緩慢穿過印度南部一個廣闊的國家公園。這裏是印度的納加歐爾保護區。大象正在啃食地上的草,而一隻太陽鳥從太空中快速劃過。與此同時,59歲的卡蘭特嚇得幾乎呆住了,“老虎、老虎”,他小聲說。
就在前頭,一隻碩大的公虎隆隆一般跨過道路,然後停下,轉過身來,盯住卡蘭特的吉普車和一車人。又過了一會兒,它繼續走自己的路,無精打采地鑽進樹叢中。
卡蘭特是一名野生生物學家,他在印度運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一個項目。他說,納加歐爾和周圍幾個自然保護區是世界上老虎最集中的地區之一。不過爲了讓這些地方適合老虎生存,人們花了20年的時間才取得成功。林業官員不僅東征西討,把獵人和伐木者驅趕出去,而且最終竭盡全力把幾百個原本住在保護區裏有數代之久的家庭安置到別的地方。
這一情況讓卡蘭特得到的敵人和朋友一樣多。而且這還爲有着11億人口的印度帶來一個日益緊迫的問題:印度爲了拯救正在快速減少的森林應該付出怎樣的代價?爲誰付出這個代價?爲了身價高昂的老虎,還是爲了原住民?
新法很難平衡兩方面利益
這場爭論越發顯得緊迫,因爲一部法案今年就要開始生效。該法將正式的土地權給予從2005年以來就生活在森林裏的人,包括但不限於被稱作部落的原住民。
支持原住民的人認爲這部法律將早就該實現的權力還給了他們。自從英國殖民時代以來,這些原住民從未對他們的傳統領地擁有過權利。而自然資源保護者把這部法律看作對印度正在消失的野生動物的威脅。
這場爭論不僅影響到老虎,而且還有和老虎共享森林幾代之久的人。卡蘭特堅持認爲,這些人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導致老虎沒有生存的機會:伐木、採集森林果實,特別是狩獵。最後,政府在土地權利法里加了一條,允許從有“重要野生物種”的區域遷出定居者,但是又規定這需要村民的明確同意。和很多妥協法律一樣,這讓兩方面都不高興。
在卡蘭特的幫助下,納加歐爾國家公園的官員已經趕跑了偷獵者,大力懲治了放牧人,還把幾百村民轟出了這片森林。今天,在這片面積爲250平方英里(約合647平方公里)的國家公園裏,野豬和鹿的數量已經十分充足,用卡蘭特的說法,這裏就是一個老虎的“超級市場”。
最近一項由政府贊助的老虎數量普查發現,納加歐爾和相鄰兩個國家公園的老虎密度屬於最高之一。印度全國的野生老虎數量估計有1400只。但是這一數字仍舊還沒有5年前估算的一半多。
保護政策影響居民
卡蘭特雖然已經59歲,但在對納加歐爾國家公園進行調查時還是充滿熱情。他坐在守林人簡陋的屋子裏,關閉燈光,傾聽夜裏的動靜。當他驅車穿過公園,他不允許別人在吉普車裏說話。他說這會驚擾到動物。他的耳朵已經能夠聽到孔雀和長尾猴的叫聲。每當出現這樣的聲音,就表示附近很可能會有老虎。
當看見一隻老虎後,卡蘭特就好像被鬼附上身體。在老虎穿過道路時,他把加大油門,快速開上路,抄近道跑到老虎的前頭,然後再等它走過下一個樹林出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把戲,”他小聲嘀咕說。
不出所料,他剛停下吉普,把叢林裏的鳥嚇飛,老虎又一次出現在眼前。它跨過出口,消失在下一片樹林的後面。
“生在這個地方作老虎,真是太棒了,”他說。
也許對生在這裏的男人、女人或者孩子來說,就沒有那麼棒。卡蘭特承認,在這裏和附近其他國家公園實施的重新安置工作雖然爲復興老虎出了力,但是也對居民導致了不同的結果。一些家庭幾年前就自行離開了森林,因爲他們再也不能在那裏謀生。另外一些家庭在政府提供了別處的土地後才離開。
卡蘭特幫助一些國家公園實施了重新安置工作。他說印度今天可以有地方提供給它的老虎以及它的人民,但是政府必須讓村民值得爲老虎讓出地方,空出國家公園。
他說:“如果這發生在上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印度還在捱餓的時候,我大概會說,好吧,我們沒有地方讓給老虎。現在我們的經濟增長達到了9%,難道我們還沒有老虎的棲身地嗎?”
留在裏面日子艱難
納加歐爾國家公園過去20年的經驗顯示,這個問題並沒有簡單到村民應不應該爲野生動物讓路,而是如果他們搬走,政府能不能給他們提供一個更好的生活,比如土地、水和工作。
J·S·巴拉迪30多年前出生在一個現在已經消失的村子裏。在卡蘭特今天尋找野生動物的地方,巴拉迪的家族曾經種植水稻和小米,他們要和大象的威脅做鬥爭,直到林業官員完全禁止種植,並且嚴格實施針對狩獵和放牧的禁令。他們家只好搬到一個新的村子裏,照舊住在泥牆加稻草屋頂的房子裏面。
那裏位於國家公園內,但是靠着大路,緊挨着學校和一個郵局。
現在,她和妹妹巴格雅只在自己家院子裏種着一小塊南瓜和豆子地。
巴拉迪的丈夫是個社會工作者,就是國家公園外的一個鎮上工作。巴格雅在附近的咖啡種植園工作。他們出不起租金在國家公園外面找到房子住。由於印度經濟繁榮,好房產已經很貴。
巴拉迪姐妹不知道她們能在這裏堅持多久。她的妹妹巴格雅不樂觀:“我們這樣的人,到了外面還會繼續有麻煩。”
出來後也有新麻煩
儘管充滿好意,重新安置原住民的道路是用困難鋪就的。政府的承諾並不總是能兌現。作爲安置內容一部分補貼給原住民的水牛病死了。種地在哪裏都是搏運氣。甚至在國家公園外面,還面臨大象的威脅。大象踩壞莊稼,有時候還踩死人。
最近幾年,大約住在納加歐爾國家公園裏的1000戶家庭中有三分之一已經搬了出來。他們住進路邊盒子狀的房子裏,擁有了國家公園裏從未有過的東西———對土地的合法佔有———但是也有了以前沒有過的問題。
一對5年前搬過來的夫婦說,他們對從森林裏搬出來各持己見。
妻子卡馬拉仍舊對被迫離開耿耿於懷。“因爲有我們,那塊森林才長了出來,”卡馬拉說,她回憶起當初是如何看着她父親種植柚樹幼苗,然後再在樹蔭裏種下穀物。“現在我們被扔了出來。”
她的丈夫波馬不同意妻子的看法。他說他挺高興對土地擁有法律權利,而且現在住的地方離學校和醫院都很近。他說:“我現在去森林時,我很奇怪爲什麼我以前會在那裏住過那麼久。”
卡馬拉提醒波馬,他們的生活現在又要面臨新的困難。社區裏的人共用一口井,井水的味道不好了。他們搬來的時候據說會通電,但是電到現在還沒有來。在解釋他們當初爲什麼決定離開國家公園時,波馬聳了聳肩膀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
(責任編輯:張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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