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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縣縣委書記宋明
北川縣城
5·12地震的震中在汶川,但是,受災最為嚴重的卻是北川縣,該縣的遇難人數最多,多達15645人,經濟損失建築毀壞也最為慘烈。
專訪地震重災區北川縣縣委書記宋明是很考驗記者的一個過程,考驗的不是技巧,而是他實在太忙太累,去打擾他得下狠心纔行。
5月28日,正是對唐家山堰塞湖搶險的關鍵時刻,宋明作為北川縣上的一把手自然緊釘在擂鼓坪指揮部現場。俄羅斯米-26直昇機昇降帶來的巨大轟鳴和飛砂走石,每隔10分鍾就有一次,無數的小砂石打在臉上只有一種生生的疼。
但為了現場工作人員更直接方便地找到他,宋明從早上開始直到晚上7時30分記者離開時,他堅持坐在帳篷外的塑料凳子上,下級的匯報工作、上級的電話指示、開會布置工作、協調各方的工作,他一分鍾都沒有停過,甚至等候他指示的工作人員一度排成一個小小的隊伍,看到他如此忙碌,而且需要解決的大多是十萬火急的事情,記者實在不忍打擾。
晚上7時,在宋明吃完一個盒飯的空隙,看到本報記者等候的時間太長,他可能也有些於心不忍,把記者拉到帳篷後面一個小小的空地上,接受了本報的專訪。
親歷地震
『看到那麼多同胞、戰友和以前的同事離開自己,是最難受的事情。』
記者:地震發生的時候,您正在乾什麼?
宋明:當時我正坐車前往成都參加一個學習班,車還沒有出城,就突然發生了地震,一下子所有通訊都斷了,我讓司機立即往回趕,經過北川中學時,情況非常慘烈,我馬上下了車,那裡的校長和老師認得我,我把所有能夠工作的人分成了三組,分別在三棟倒塌的教學樓救人,並且安排了8路人馬出去報告受災情況,最早趕來的是擂鼓鄉的副鄉長,後來我們的人找到了部隊上,用軍用電話纔打了出去,據說是災區中最先能夠和外界取得聯系的縣。
記者:您有沒有參與在北川中學挖人?
宋明:有。那種情景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忍得住的,那麼多學生在喊"救我救我",我把手也挖破了。但是,那麼大的鋼筋水泥樓板,雖然斷裂了,但裡面的鋼筋沒斷,十分重,老師們用手抬,用木棍撬,都沒辦法移動。所以,我當時就覺得,靠現場的人挖是效果很小的,派人出去報信、請人來援助是最重要的。
記者:您自己的家人怎麼樣?
宋明:都很好,我很幸運。我愛人住在綿陽,我兒子在成都上學,家裡一切都好。地震發生之後,我後來聽說,我兒子在成都有3天時間到處打電話找我們,但是都沒有消息,把他急壞了,是我妻子通過別人帶口信的方式,告訴他我們都安全,他纔平靜下來。
記者:回過家嗎?平時在哪休息?一天能休息多長時間?
宋明:回過一次。我記得是有一天凌晨三點多我被緊急叫到綿陽匯報完工作後,書記讓我回家看看,不對不對,那天是直接回來北川了。我記不起來是哪天回過家了。我平時不是睡車上就是睡帳篷,平均下來大概一天能睡個三四小時吧。
記者:地震以來流過淚嗎?
宋明:(沈默了幾十秒)有,不過,基本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
記者:北川這次很多乾部遇難。
宋明:有428名乾部遇難。看到那麼多同胞、戰友和以前的同事離開自己,是最難受的事情。我們常務副縣長楊澤森,地震後被壓在了政府辦公樓的廢墟中,派去救他的人,給他打傘,給他喂水,和他說話,我也去過,但是,卻沒有辦法把他救出來,看著他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弱,那種心理上的煎熬……後來,他的妻子來看他了,一到現場,馬上暈了過去。
記者:這麼乾部還有他們的家屬遇難,您怎麼安撫大家的情緒,讓大家工作?
宋明:我沒有做過任何安撫工作,大家都是主動自覺的。關於這種例子,我還沒有時間和乾部們一起聊聊,只是聽到了一些片段。我們的副縣長瞿永安,一家11口人被埋在了廢墟之下,他確切知道家人無法救出後,就在廢墟前面跪下,磕頭,說:「父親,對不起了!」馬上開始工作。他3天前就往茂縣去了,協商雙方向打通道路的問題,到現在也聯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