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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5月13日到達成都,29日返回北京。但離開僅三天,6月1日下午以點從網上看到一個噩耗——5月31日下午,成都軍區抗震救災部隊一架米-171運輸機直昇飛機在執行運送第三軍醫大學防疫專家到理縣的任務返回途中,在汶川縣映秀鎮附近因局部氣候變化,突遇低雲大霧和強氣流,於14時56分失事。機上有機組人員4人和因災受傷轉運群眾10人。
我馬上打電話給前方同事,當時還不知道機上飛行員是誰,我抱著一絲僥幸,希望不是我采訪的成都軍區陸航某團,希望不是我采訪過的飛行員!這樣想可能很自私,但我和許多飛行員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真的不希望災難發生在自己朋友、戰友的身上。但晚上前方同事告訴我:他們是邱光華、李月、王懷遠、陳琳和二級士官張鵬。
要知道,在整個汶川大地震的采訪中,我去的最多的地方,采訪任務最多的地方就是鳳凰山機場的陸航某團。我自己也曾三次搭載直昇機去災區采訪,沒有陸航團的大力支持,我們記者很難在山體滑坡,大面積斷路的情況下到達災區一線!他們的淳朴、善良、敬業、奉獻和犧牲精神都讓我難以忘懷。
5月26日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邱光華,我和同事劉志再次來到陸航團,這一天,我們抓住機會再次采訪了幾位飛行員,希望為陸航團做一期新聞特寫。
陸航團有不少飛行員的家就在重災區,他們在空中看到自已家鄉變成廢墟,卻得不到親人的音訊。26日這天在采訪中,參謀長楊磊告訴我們:『邱光華是74年周總理挑選的第一批少數民族飛行員,羌族。他家鄉就在災區汶川到茂縣之間。天上看(災情)還是比較嚴重,當時報道的地震經緯度就離他家非常近。當時我們都勸他說,老哥你也別急,他是老同志嘛。他說「我不急,但打電話任何消息都沒有了,估計沒希望了。」他的老父母都80多歲了,他當時很悲觀。但他執行幾次任務,就從他家那飛過去,也沒去看,也很感人!』
當時由於天氣條件不允許飛行,邱光華正在休息。但他聽楊磊說我們要采訪他,馬上出來招呼我們。邱光華50歲出頭,頭發略有花白,高高的個子,挺拔的身軀。身著天藍色陸航團飛行員服裝,似乎隨時待命,等天氣好轉馬上執行任務。
身為一名老兵,他的眼光始終傳遞給我們一種溫暖和柔和,那份溫柔裡包含著他對家人的牽掛,對災區群眾感同身受的痛苦和焦慮。淳朴的他不太善於言表,見我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有沒有水啊?』隨後,他讓戰友給我們沏了茶。一句朴實的話語讓我們心裡暖融融的,大家很快成為了朋友。我和同事劉志一人坐他一邊,在飛行員宿捨樓前的空地邊聊了起來。
我問他:『在12日到14日完全和家人聯系不上,這樣的心情怎麼飛啊?』他說:『我是周總理挑選的第一批少數民族飛行員,我心理素質還可以。看到那麼多房子倒塌,那麼山體滑坡,地面人員死那麼多,那你也沒什麼考慮的,先把這邊救了再說,急也沒用,就只有等到消息。』後來據了解,五位家在災區的飛行員,他們的親人們在這次地震中都安然無恙。
劉志老師後來說,為什麼有的飛行員胸口的紅色繡字有的是1,有是T呢?原來T是特級飛行員,1是一級,以此類推。而邱光華正是羌族特級飛行員。
5月27日我和同事劉志老師又來到鳳凰山機場,原計劃是飛往汶川縣草坡鄉,但由於錯過時間,臨時和陸航團團長餘志榮商量,改乘正要起飛去汶川縣城的直昇機,沒想到我們搭乘的直昇機恰好又是邱光華執行任務。劉志老師回憶說,邱光華特意讓我們上了他的直昇機,他說直昇機危險系數還是比較大的。我們相信他特意讓我們上他的飛機,是因為他技術過硬,希望我們跟著他,更安全一些。
回想我第一次乘坐直昇機的時候是去茂縣,當時也是為了接傷員,在天氣狀態不太好的情況下勉強起飛。由於雲層偏厚,直昇機直接拉昇至4000米的高空。一旁的工作人員告訴我:不小心進入厚厚的雲層最危險,當時什麼也看到,這種情況下最容易撞山。我現在想邱光華駕駛的飛機是不是因為高原氣候異常,變化太快,不小心進入了雲層不幸撞山呢?至今(6月2日凌晨3點),我仍然期盼出現奇跡!
我曾在第一篇手記中寫道『隨著傷亡人數不斷更新,哀傷不斷衝擊著我們無法再堅強的信心。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匆匆離去,在無情的自然災害中,人間的大愛深深感動著我,讓我恨不得用手中的麥克風和筆為每一位可愛可敬的英雄著書立傳。』『打造最短時間的報道精品,用電波記錄英雄的故事。』
真不願意相信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不願意相信我手中的錄音有可能成為邱光華最後一段有聲資料。沒想到啊,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這麼好的人會離開我們。我們一定會運用手中珍貴的錄音素材,用『心』做期廣播節目,獻給陸航團的戰友,獻給我們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