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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汶川地震,中國空降兵全力投入救災,令國內外矚目。空降兵研究所所長李振波大校5月14日在茂縣上空4999米第一個跳出機艙。在高原複雜地域,無地面指揮引導、無地面標識、無氣象資料條件下,創造了空軍史上高空盲投的奇蹟。6月18日,本報專訪李振波的妻子盛亞玲,聽她講解抗震救災期間——
第一個跳出機艙
5月14日11時24分,一架大型運輸機從成都某軍用機場起飛,飛向此次地震重災區四川省茂縣。
茂縣,公路損毀,山體滑坡,與外界聯繫完全中斷;縣城坐落在峽谷中,兩邊多是海拔三四千米以上的高山,且能見度很低,直升機只能沿着河谷飛行,稍有不慎就會機毀人亡;風速達到每小時100到300公里;這就是以李振波爲首的15名勇士必須完成空降的地方,不可預測的因素、不可預知的風險……
30年來,李振波跳過空降兵現有的所有傘型和機型,可以說,任何飛行險情和傘降困難他都能夠靈活應對。然而,茂縣如此險惡的地形,讓他自己也捏了一把汗,況且平時的訓練高度只在1000米以下,這次卻不得不在4999米的高空,尋找實施傘降的機會。
“災情就是命令”!在無地面指揮引導、無地面標識、無氣象資料的條件下,48歲的李振波首先躍出機艙,憑着驚人的勇氣和嫺熟的技巧,平穩地撲向蒼茫的大地。緊接着,戰士們一個個躍出機艙,猶如天神般從天而降……
此時此刻,湖北孝感,李振波的妻子盛亞玲正緊張地看着電視。雖然看不清跳下去的是誰、電視裏也沒有說明,但她非常確信,這裏面一定有丈夫,“危急時刻,他總是衝在最前面的”。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5月13日凌晨1:30,正在睡夢中的盛亞玲突然接到丈夫的電話:“趕緊幫我收拾一兩件衣服,把跳傘要用的高空作業表、指南針等找出來,我要出門!”
10分鐘後,身着迷彩服的李振波箭步如飛地趕回家,來不及和妻子說上一句話,拿起東西就走。盛亞玲想起了汶川大地震的事,她這才意識到:丈夫可能要奔赴地震災區了。她急忙追出門大聲問:“還需不需要帶其它東西?”“不需要!”這是丈夫出發前留下的話,每遇到重大任務他都是急匆匆的,盛亞玲已經習慣。
當晚10時半,苦苦等候的盛亞玲終於接到丈夫的電話。
“我安全到達。”
“你現在在哪裏?”
“成都,明天到汶川。”
“記得隨時給家裏報平安。”
“好的。”丈夫每次執行重大任務,電話都是如此簡短。
14日早上,盛亞玲從電視新聞得知,有關部門發出傘降災區救援的命令。那邊天氣不符合傘降條件,丈夫對那邊地形也不熟悉,傘兵出身的盛亞玲不禁爲他們擔心。
中午,在武漢讀大三的女兒打電話詢問爸爸的消息。盛亞玲安慰女兒:你爸爸有經驗,他和戰友們一定是安全的。掛了女兒的電話,盛亞玲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下午3時,盛亞玲的手機響了,傳出丈夫氣喘吁吁的聲音:“一切平安,我們15個人安全着陸。”剛說完電話就掛了。盛亞玲後來才知道,那是通過衛星電話打來的。
傘兵與妻子“災情對話”
盛亞玲起初也是名傘兵,她和丈夫在部隊中相識、相愛,於1985年結婚。後來,她退伍了,成爲孝感市中心醫院心功能室的一名醫生。
談起丈夫,盛亞玲一臉自豪:“他是名優秀的軍人。”她說,丈夫對待工作非常認真,有時候在家裏聊家常,他腦子裏也總是工作上的事。以前在部隊傘訓處當處長時,每次訓練期,他總是半夜兩點起來觀察天氣,憑着職業敏感判斷是否適合跳傘,通常三四點就出門了,晚上12點後纔回家。
一年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時間,丈夫都在外面參加各種大的演習,而且經常“去無蹤”。有時候她也埋怨:“你在這個家,比住旅店還來去自由呢。”
盛亞玲說,女兒從小到大,全家人只一起出去玩過一次,那還是女兒中考後爸爸兌現對她的承諾。現在女兒長大了,也能理解父親了。
15日晚11時,盛亞玲終於再次等來了丈夫的電話。
“我們已經從茂縣徒步到了汶川,我們周圍一邊是山洪,一邊是懸崖。目前的救災形勢很嚴峻……”
“要注意安全,你的朋友、戰友都打電話,爲你和戰友祈福……”
妻子話還沒說完,那邊電話又掛了。“他肯定又去執行任務了。”盛亞玲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試着回撥衛星電話,不通。晚上7點左右,丈夫用自己的手機打來了電話,她異常驚喜。“馬上要去都江堰了。”“你現在在幹什麼?”“指揮採集、偵察信息,向上級彙報,救助重傷員。”
5月17日晚20時,雖然知道丈夫此刻正在一線忙碌,盛亞玲仍忍不住撥通了他的電話。
“今天往都江堰途中碰到泥石流、山體滑坡,現在要撤回到汶川,明天趕往成都。”
“你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不管走到哪裏,百姓對我們都非常好。這幾天沒洗過臉,沒換過衣服,晚上實在困了,就用傘做帳篷、睡袋睡一會。”
“現在就怕發生疫情,你要注意防範。”
“明白。放心,我會把14人安全帶回部隊!”
“我相信你一定會帶回來的。”盛亞玲哽咽着叮囑丈夫:“不要擔心家裏的事情,希望你和戰友安心執行任務,早日凱旋。”
這次4分多鐘的通話,是抗震救災以來,夫妻倆通話時間最長的一次。
向外界傳遞第一手資料
實際上,盛亞玲所不知道的是,李振波在傘降過程中曾發生一幕驚險的意外!躍出機艙後,李振波的主傘遲遲沒能打開,他的身體在空中一落千丈,耳邊風聲呼呼,生命危在旦夕。但他很快冷靜下來,沉着地打開了備用傘。風鼓着傘衣向前飄了大約八九分鐘後,降落在距投跳點約5公里的一片懸崖邊上,他和降落傘都掛在樹枝上。李振波說,正是由於樹枝的作用,他纔沒有掉到懸崖深處。
15名傘降勇士成功降落並順利會合後,迅速在茂縣展開救援,並依靠攜帶的兩部海事衛星電話,每半小時與指揮部聯繫一次,向外界傳遞最新的茂縣災情,第一手資料就這樣順利地傳到了指揮部。
外電驚呼:作爲中國軍隊最精銳的兵種之一,空降兵全力投入這次地震救災,是中國政府果斷打出的一張王牌。
航天英雄的傘降教官
談到父親出發前後那一段時間,李振波大校的女兒李旻記憶猶新:“我爸以前出發執行任務,之前一般都會跟我說,但這次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說。他走的那天下午,一位現在正在當兵的朋友發短信告訴我說他們部隊要去救災了。晚上打電話問我媽才知道我爸已經走了。直到他執行完傘降任務,我才知道他們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傘降到災區的。當時不知道他們面臨的險境所以也沒怎麼擔心,現在看電視、報紙的報道纔有些後怕。”
李振波是河北省魏縣德政鎮前小寨村人,1978年入伍,很快就成爲他所在部隊的訓練標兵,第二年就成了班長,第三年提幹當了排長。1985年,憑着過硬的業務成爲副隊長,1995年成爲處長,2002年出任空降兵研究所所長。
作爲空降空投總指揮,李振波參與指揮了2005年與俄羅斯的聯合反恐演習以及2007年上海合作組織六國的反恐演習等大型演習。“李振波所長業務能力過硬,對國防事業非常專注,從來不顧個人安危。”據瞭解,現在新一代傘兵主戰傘就是在李振波的領導下研究完成的;研究成功時,李振波還是試跳第一人。
2000年5月初,空降兵部隊外訓樓迎來了14名神祕的學員,他們就是前來接受跳傘訓練的我國首批宇航員。時任空降兵空降空投處處長的李振波,奉命擔任他們的主教官。在李振波的記憶中,這批宇航員訓練都十分刻苦,但印象最深的是楊利偉、聶海勝、費俊龍。
在與宇航員朝夕相處的日子裏,李振波與他們結下了濃厚的友誼。他曾坦言:“我和聶海勝他們雖說是師徒關係,但又是同一年代的軍人,我們之間更重的是戰友情。他們離開空降兵軍營後,我與他們經常保持着通信和電話聯繫。”至今,李振波還珍藏着一個紀念封,上面有楊利偉、聶海勝、費俊龍等14名宇航員的親筆簽名。
父親雖然沒有給自己很多關愛,但李旻並不覺得缺少父愛。“他幾乎每天都在忙,我上高中時一般早上六點鐘上學,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家已經是十一點鐘了,即便這樣我也很少看到父親,他走得比我還早,回得比我更晚。”“這不是他的錯,是國家需要他。我知道他是很心疼這個家的,只不過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來陪我和媽媽。”
提起全家唯一的一次出遊,李旻滿臉幸福:“那是中考過後,父親好像是開完會順便帶我們出去玩了幾天。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很多人以爲軍人都是很嚴肅的,其實他們也有慈祥的一面。父親教給我最多的是:做什麼事要靠自己,不要老是靠別人,沒有人能幫你一輩子。”
在一次通話中李旻問爸爸,你們那邊是不是還有滑坡、泥石流啊?李振波告訴女兒:“有啊,每天都有。”語氣顯得很輕鬆,李旻知道真實情況肯定不會像爸爸說的那樣輕鬆,他只是不想讓親人們擔心。
李旻說:“不管我爸怎樣,在我眼裏他只是我爸,沒有別的。”當從報紙上的圖片看到,短短十天李振波大校兩鬢的頭髮已經由花白變成了全白時,李旻的心猛地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