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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北京朝陽法院溫榆河法庭內,嫌疑人何艮連與前來旁聽的婆婆互相下跪,相對而泣。當天,法院審理何艮連失手殺夫一案。對此,婆婆早已原諒了眼前的兒媳婦,並跪求法官能對兒媳婦從輕處理。
女子誤殺丈夫公婆跪求輕判
妻子誤甩飛刀殺夫,使得年逾七旬的公婆痛失愛子。送走黑發人,老夫婦一面承受喪子之痛,一面寫信給法官為兒媳求情。18日上午,老夫婦在朝陽法院當庭向法官下跪,為兒媳求輕判。
婆媳庭前下跪對哭
當天上午9點多,在女法警的帶領下,圓臉、微胖、紮著馬尾辮的何艮連,戴著手銬、趿拉著拖鞋走進法庭。在審判區站好後,她突然仰起臉,嚶嚶哭泣。
兩分鍾後,法庭大門被打開,13名旁聽人員進入。
何艮連立刻轉身,在大門打開的一剎那,她雙膝跪下,頭深深磕在法庭的木地板上,泣不成聲,"媽,我對不起你們啊……"
第一個進法庭的張老太,聽到何艮連的聲音,開始痛哭。因情緒激動,她雙膝難以站立,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手扶膝蓋,與何艮連相對而泣。
外孫小萬扶起張老太在旁聽席坐好。頭發幾近全白的張老漢,坐在老伴身邊。
法官來到旁聽席,詢問得知張老夫婦為何艮連的公婆後,提醒他們說,庭審即將開始,請控制情緒。
9點15分,庭審正式開始。公訴機關指控稱,今年1月31日凌晨4點多,在朝陽區來廣營鄉朝來萬通農貿批發市場內,何艮連將剔肉尖刀甩向張小華,刺中其腹部,傷及腹主動脈。張小華被送至航空工業中心醫院後經搶救無效死亡。
何艮連當天在醫院被抓獲歸案。5月,朝陽區檢察院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對何提起公訴。
"我不是有意的,我怎麼捨得殺他啊……"情緒剛剛平靜的何艮連,再次哭了起來。
妻子得到親朋好評
現年34歲的何艮連是江西進賢縣三裡鄉豐富村委會何家村村民,丈夫張小華比她年長兩歲。家裡有兩個兒子,都在村裡讀書。
2005年12月,張小華夫婦來到北京,在來廣營朝來萬通農貿市場租了一個攤位,開始經營豬肉生意。法院調查時,相鄰攤位的人都說,張小華夫婦感情不錯。
張小華死後,後事主要由在京打工的外甥小萬料理。協助調查時,小萬說,張老漢夫婦得知兒子死去的消息後痛不欲生,可是他們還是說,舅媽命苦,父母已雙亡,在張家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不希望她被追究責任。
親屬求情信呈上庭
雖然法官多次提醒,旁聽席上還是數次傳來張老漢夫婦壓抑的哭泣聲。
受張老漢夫婦委托的律師,在庭審中為何艮連做了有罪辯護。
律師認為,何艮連飛刀殺夫,是過失致人死亡。她陪同丈夫到醫院後,要求醫生用最好的藥搶救丈夫;當民警接到報案趕往醫院時,她未作任何反抗。"她的公公婆婆,忍住喪子之痛,向法院遞交了一份求情書,希望法院看在張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兒上,對何艮連從輕判處,讓她早日回家。"
隨後,律師當庭宣讀了一份由張老漢書寫,36個親戚朋友簽名的求情書。
庭審接近尾聲,法官對旁聽席上的張老漢說:"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張老漢擦乾眼淚,走到中間的過道上,在正對著法官的位置,"撲通"一聲跪下,"請您對她寬大處理……"他泣不成聲,說下一連串的家鄉話。
見丈夫跪下,老淚縱橫的張老太也急忙走到旁邊,正欲對法官下跪。法官趕緊從審判席上走下,示意法警扶起張老漢夫婦。
攙扶著張老太的小萬為外公外婆做了翻譯:"他們說,何艮連是個好人,他們一直把她當女兒看待,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希望法官從輕判處,讓她早回家,孩子們也想她……"
婆婆跪求法官輕判
法官回到審判席,詢問何艮連有什麼最後陳述。
何艮連右手插兜,拿出一個折得皺巴巴的紙團。
"尊敬的法官,我是何艮連……我殺了自己的丈夫,我們感情很好……我真的不知道手裡握的是一把刀……"
何艮連痛哭流涕,再也讀不下去。她只有顫抖著身體,走到審判席前,雙手將信遞給法官。
法官宣布休庭的法槌剛剛敲響,張老漢迅速走到第一排旁聽席,對著何艮連痛哭著呼喊"女兒啊……"滿是皺紋的右手伸出,要撫摸何艮連的臉。
由於法律規定親屬不能在法庭上與嫌疑人接觸,法警為何艮連重新戴上手銬,將她帶出了法庭。前來旁聽的十多個親友,此時情不自禁地都哭起來。
隔著法庭的隔離板,張老太在老伴和外孫小萬的攙扶下,再次給法官下跪。"求您了,一定要救救她!她是個好兒媳啊!"
法官雙手將張老太扶起,輕聲安慰說,請他們一定注意身體,法律會給何艮連一個公正的判決。
-案發現場
剔肉尖刀飛出奪夫命
2008年1月31日凌晨,張小華照例進肉回來,和妻子何艮連一起在攤位上擺肉。張小華站在櫃臺裡面,何艮連站在櫃臺外面,兩人隔著寬約一米的白色櫃臺,以及上面擺放的近千斤豬肉。
何艮連摸著新進的肉,對相鄰攤位的人說:"今天的肉注水很多,肯定不好賣。"張小華聽聞,猛地抬起頭,衝妻子瞪眼:"你說什麼?找打是吧?"
見丈夫發怒,何艮連聲音低了幾分,但仍然一邊擺肉一邊嘟囔著,"注水太多了"。話音剛落,張小華飛來一根豬棒骨,砸在妻子的肩頭。
棒骨砸得肩膀很痛,何艮連忍住眼淚,從地上撿起棒骨放到櫃臺上,繼續切肉。可是肩膀再次隱隱作痛,她堅持不住,衝著丈夫叫嚷:"你憑什麼砸我?"
張小華的眼睛睜得更大,他抿著嘴看著何艮連,突然又拿起一塊豬肉,衝著妻子扔過來。何艮連再次被砸中。她忍不住,抄起攤位上的一個東西,看都沒看,隨手向丈夫扔去。
兩分鍾的沈默無聲後,張小華聲音虛弱地連聲說:"刀子紮進去了。"這時,何艮連看到丈夫臉色蒼白。他的黑色毛衣上,紅色的血浸濕了一大片。
何艮連慌了神,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市場的保安人員和相鄰攤主走過來,他們撥打了999急救電話和110報警電話。
(據當事人、目擊者講述及檢方筆錄)
-妻子口述
有磕磕絆絆,但感情很好
記者:你和張小華什麼時候認識的?
何艮連:我們是一個村的,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記者:什麼時候結婚?
何艮連:在我18歲的時候。我倆是自己談戀愛結婚的,感情很好。談的時候,我父母不同意,說他脾氣暴,我性格也倔,兩個人在一起會磕磕絆絆。但是後來,我堅持要嫁給他,父母也就同意了。
記者:你們感情怎麼樣?
何艮連:我愛他,他也愛我。感情很好,還有兩個兒子,家庭很和睦的。
記者:你們平時吵架嗎?
何艮連:他脾氣確實不太好,我們經常吵嘴。但是過一會兒就和好了,從不記仇的。爭吵厲害的時候,也你一拳我一拳地打過,但是感情仍然很好。
記者:當時,確實沒看到手裡拿的是刀嗎?
何艮連:我根本不知道啊。我們感情好,在前一天晚上,我們還商量著要去買年貨、蒸年糕,說得很高興。我不捨得殺他啊……
記者:張小華在臨終前,對你囑咐過什麼?
何艮連:當著好幾個鄰居的面,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一定要照顧好孩子",然後就死了……我當時真想和他一起死,一起死啊!
七旬公婆的求情信
生活艱辛。正值壯年我兒,飛來橫禍,讓一個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年邁的我和老伴已無力承擔家庭的負擔,以及撫養兩個幼小的孫子。現已家破人亡,今後該如何生活下去?……
我失去了兒子,兩個孫子也沒有了父親,從此一對和諧的夫妻(關系)將畫上句號。人命關天,法不容情,這我也明白……但是話又說回來,我兒媳婦除這次無意中傷害自己的丈夫導致其死亡之外,她真是一個尊老愛幼、賢妻良母型的好兒媳、好母親、好妻子!我在這裡真心誠意地懇求黨和政府能給她一個寬大的處理,盡早放她出來,回來照顧我們這個雪上加霜的老小四人,照顧我們這個已經殘缺的家庭。……
歲月的創傷,讓我和老伴也一天不如一天,兩個幼小的心靈受到的傷害也一天一天地增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再次請求黨和政府,給予我兒媳一個寬大的處理……希望黨和政府能體會到我們的心情和苦衷,謝謝!
(這封信用了三頁進賢縣三裡鄉人民政府的紅色信箋紙,書寫工整,結尾處還有36名親友的聯合簽名和手印,並加蓋了鄉政府的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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