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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結婚了,在迪瓦裡節!』鍾點工維諾德用磕磕巴巴的英語比劃著告訴我,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我怔怔地看著這個又黑又瘦、正趴在地上擦地板的印度男孩,一時間很難把他和那些鮮亮、奢華的印度婚禮聯系起來。因為在印度,結婚幾乎就是『排場』、『燒錢』的代名詞,花費之大超出常人想象。這個低種姓的男孩,運氣好時一天纔能掙上200盧比(約合40元人民幣),他能負擔得起那些巨額的開銷麼?
『紮堆』結婚印度的婚禮全部集中在每年10月到第二年5月之間舉行,因為這段時間是南亞次大陸的旱季,無雨,晴朗,氣溫相對較低,是結婚的黃金時段,當地人稱『結婚季節』。
迪瓦裡節前後更是印度人結婚的高峰期。迪瓦裡節在每年11月,是印度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類似於中國的春節。一家婚慶公司的攝影師告訴我,孟買每年約有三分之一的婚禮在迪瓦裡節前後舉行,那是他一年中最繁忙的時候。《印度時報》曾報道說,首都新德裡單日婚禮場次的最高記錄是1000多場。
由於婚禮『紮堆』,每到結婚季節,各種適合用作慶典的禮堂、廣場、賓館頓時身價倍增,常常要提前兩個月預約。同樣,由於許多婚禮都要在廟裡舉行儀式,社區神廟常常出現排隊舉行婚禮的場面。孟買『海濱大道』旁邊的婚慶廣場,一到『結婚季節』,每天都有通宵達旦的慶祝。彩棚、燈光、鮮花、賓朋似乎每天都相似,不同的只是舞臺中心的新郎和新娘。
今年4月,我和兩位同事去新德裡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盡管那時『結婚季節』已接近尾聲,但短短一個小時的路程上,我們還是在路旁看到十多處彩燈高掛的婚禮現場。
等我們找到朋友結婚禮堂門口時,剛好看到一支樂隊簇擁著騎白馬穿禮服的新郎迎面而來。我以為是婚禮已經開始了,於是尾隨著前往附近一座小廟而去。不過,走了半個小時後,經旁人提示,我纔明白:這個新郎並非我們要去參加婚禮那家的姑爺,這個小區當晚居然有六七對新人同時舉辦婚禮,我跟錯隊伍了!
鮮花·美食·歌舞印度結婚儀式十分繁瑣,根據地域和宗教的不同又各有差異,但鮮花、歌舞和美食一定是每場婚禮都必不可少。
在用白布搭起的婚禮彩棚裡,到處點綴著以玫瑰為主的各色鮮花,在彩燈的照耀下華麗動人。每場婚禮也都有專門的樂隊演奏,樂隊大多使用印度民族樂器,也加進了大鼓、小號等少數西洋樂器。新郎新娘都會廣發請帖,邀來最能歌善舞的親友助興。有的人家為了讓場面更加熱鬧,還花重金請來專業舞娘領舞。
迎親的過程就是一場歌舞大賽。新郎騎上一匹高大的白馬,在管樂隊的護衛下,吹吹打打前往新娘家。一路上,新娘家會派出送親隊伍前往『阻撓』。每遇到『阻撓』,迎親和送親雙方就開始歌舞較量。著紗麗的舞娘、穿西裝的白領、白胡子的長者、裹頭巾的錫克男人……所有人都在新郎的白馬前盡情狂歡。最後,迎親一方為了盡快趕到新娘家,會派出一位主事出來拋撒『買路錢』,請求送親的隊伍放行。於是,迎親隊伍繼續向前,走上十幾米,再次重復剛纔那一過程。這一路且行且跳,短短100米走上幾個小時是很正常的。
美食是婚禮的另一個重要內容。印度婚禮提供的食物以冷餐自助為主,菜品的豐富程度根據來賓數量以及主人家財力而定。今年3月在孟買參加的一個婚禮上,主人租下一個面積足有大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的跑馬場來舉行婚宴。場地中心是供客人用餐的坐椅,四周的臺子則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和飲料,琳琅滿目足有四五百種之多。
主人介紹說,這裡不僅有印度從南到北的各種食品,還有日本、韓國和中國的多種小吃。由於印度人以食素為榮,因此婚宴提供的食品幾乎全為素食。在現場,還有幾百名訓練有素的專業侍從穿梭其間,只須稍一示意,他們就會優雅地把各種食物送到你的面前。後來有人告訴我,這個婚禮花費大概在500萬盧比(100萬元人民幣)左右,在印度只能算是中等規模。
漫長的慶典婚宴中間,新郎新娘會攜手登上用彩綢和鮮花搭起的彩棚,接受來賓的祝福。客人們則在臺下排起長長的隊伍,等候與新郎新娘握手、擁抱、送禮、合影。由於每一個稍具規模的婚禮,來賓數量就會上千,因此客人們排起的長隊也是十分壯觀。而新郎和新娘,想必也要有良好的精神和體力做後盾,纔能長時間保持幸福的微笑。
印度婚禮慶典的天數各有不同,通常會在女方慶祝4天,男方再慶祝3天。如果趕上有錢又有閑的家庭,這個過程可能會延續十幾天。婚禮慶典儀式通常在晚上8、9點後纔開始,一直持續到次日凌晨4、5點。
說一個題外話,由於參加完婚禮後都十分疲憊,這些來賓在回家的路上常常發生車禍。今年4月《印度時報》上就有連續多起此類報道。司機在迷迷糊糊之中要麼撞上對面來車,要麼直接翻進路邊的水溝,真所謂是樂極生悲。
反嫁妝浪潮嫁妝是印度婚姻中一個繞不開的話題,被稱為印度社會一個割棄不掉的惡瘤。最初,印度一些富有人家在女兒出嫁時往往陪嫁一些值錢的金銀首飾,作為女兒未來生活的保障。但慢慢地,這種習俗變了味,新郎家常常借婚禮之機索要家電、汽車、現金等高額嫁妝。那些嫁妝沒能讓丈夫和婆婆滿意的新娘,婚後常常受到百般虐待刁難。最極端的例子,是直接被丈夫或婆婆潑油燒死。
為改革這一陋習,印度政府在1961年頒布了《反嫁妝法》,規定索要高額嫁妝將受到法律制裁,因為嫁妝虐待媳婦也要受到懲罰,虐待媳婦致死的會被判最高達十年的監禁並處以罰款。
隨著時代進步,如今因嫁妝而焚燒新娘的野蠻做法在現代都市已經看不到了,但在偏遠落後的鄉村地區,嫁妝犯罪問題仍然十分嚴重。
印度全國犯罪檔案局的數字顯示,2006年,印度共有涉及嫁妝的犯罪案件7618起,其中2276名婦女因為嫁妝引起的家庭爭端而自殺;2005年,共有涉及嫁妝的犯罪案件6787起,其中2305名婦女自殺。《印度斯坦時報》解釋這個數字說,『自殺』其實是官方慣用的『遮羞』說法。事實是,許多婦女是被丈夫和婆婆謀害的。
不過,近年來印度的年輕人掀起了猛烈的反嫁妝浪潮。2007年,新德裡21歲的女大學生尼莎不堪忍受新郎家索要2.5萬美元嫁妝的要求,在婚禮上電話報警,成為印度年輕人中的英雄。
最近,印度近5700多名未婚青年男女在網站上公開宣稱『只要愛情,不要嫁妝』。他們在一個名為『我不要嫁妝』(www.idontwantdowry.com)的網站貼上個人資料,尋找配偶。他們中許多人受過良好教育,從事很好的職業:醫生、工程師、IT專業人士、公司管理人員。在原來的嫁妝體系中,他們原本有充分的條件要個高價。
窮人的婚禮不過,那些動輒花費幾百萬、邀請上千人的婚禮畢竟只是有錢人的游戲。在印度,窮人仍然是絕對多數。那麼,『維諾德』們的婚禮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維諾德今年18歲,和阿姨、妹妹一起住在孟買科拉巴地區一個海邊貧民區裡。他母親在新德裡,患有間歇性精神病,沒有工作。兄妹倆靠在附近的幾個小區做清潔工維持全家的生活。在印度,這是個很讓人瞧不起的工作,從事這個工作的大多是低種姓的階層。
維諾德告訴我,他的新娘是母親托人找的,現在還只見過照片。他估計新娘家會給10萬到20萬盧比(2萬到4萬元人民幣)的嫁妝,這筆錢他們家要留起來給妹妹做嫁妝。他妹妹今年16歲,過兩年也該成親了。這也是媽媽急著給維諾德張羅婚事的重要原因。
維諾德打算在老家新德裡舉辦一個簡單的婚禮,只邀請比較好的親戚朋友以及幾戶鄰居。婚禮在廟裡舉行,無需場租費,只要支付3天慶典期間的食物費用就可以了,而新娘家慶典的費用由他們自己承擔。
不過,我能想象,他的婚禮肯定同樣會有美麗的玫瑰和瘋狂的歌舞。這不僅是因為我已經見識過印度窮人的平和與滿足,更主要是,歡樂,本來就是沒有貧富界限的。(文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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