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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這件事兒誰都知道是假的,就他們幾個認定是真的,所以再反過頭來看他們當初那些言論的時候,就覺得多多少少有些滑稽了。
這些天我一直就考慮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警方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介入?以前在人們那麼議論的時候,另外一個事實那麼確鑿的時候,警方沒有接入,而在這個時候介入,你怎麼看待這個事情?
白岩松:
咱們倆不是第一個做這個選題的節目,當時做的時候就有點黑色幽默的意思。剛纔看這個片子的時候我特別『欽佩』他們,欽佩加引號,一個人說謊話可以如此的挺直了腰杆,這得是一種什麼樣的性格。
還有,甚至有的官員是封建迷信,雖然他用講政治的話語在說,說盛世纔會出這樣的老虎,別看他說盛世仿佛是在『講政治』,但依然是封建迷信,誰說盛世一定要出這樣的老虎,而且是假老虎。所以我覺得非常奇怪,我有點看不懂,只能說用看不懂來回應。
主持人:
那你怎麼看警方介入的時機?你覺得這個時機,在折騰了大半年以後,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結果。
白岩松:
前幾天咱們做了一個節目就是高考,從山東的陽谷一直到甘肅的天水,中國的人情社會把好多法律的東西一下變得非常淡漠。比如說我們倆一認識,一說某種話的時候,法律的邊界就沒了。
然後在這樣的一個地區,有可能明知道它是假的,但是我不好說官官相護這樣的話語,只能說是既然人家說了,我其實心裡偷著樂,但是何必把皇帝的新裝給揭開呢?這種事情可不只在陝西出現過,過去的很多地方都出現過。
我覺得這件事情之所以最後被處理,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我猜想,僅僅是個人的意見,一定是陝西省的領導做出了最後的決斷,纔會有這樣的一個結果出現。正好那天的會也是陝西的常委和常務副省長做這樣一個揭蓋子的過程,最後做決定的人是這麼高的一個級別,過去可以想像,從鎮坪一直往上走,從科級一直到處級,不能說官官相護,而是說官官無所謂,而是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許我們期待的一種司法公正也在這樣一種循環套之中,非常有可能。
主持人:
再有一個,我們看一個調查結果,我覺得網民的不屈不撓、不依不饒在裡面起到了一個非常大的作用。
你來看,這裡面統計數字最大的是57.1%,它是什麼呢?認為周正龍可能成為替罪羊,仍需調查。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調查呢?怎麼看待陝西省政府對虎照事件的處理?
白岩松:
董倩我再插一句話,因為第二個數據是30.6%,是拖了八個多月,很不滿意。其實在這個調查裡頭,我當時看完就樂了的是3.5%的一個調查數據,『處理速度快得出乎想像,太滿意了』,因為我是把這3.5%放在了30.6%或者說57.1%裡面。
主持人:
黑色幽默。
白岩松:
黑色幽默,太絕了,八個月太快了,這一定是一個黑色幽默。所以這裡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比如說作為一個農民拍這樣照片的時候,他不可能知道將來有一個部門會獎勵給他兩萬塊錢,他究竟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利益,一種什麼樣的考慮,去做這一切看似很愚蠢的行為?經常我把自己想成周正龍,說我要是做這件事情的話得有一個什麼前提,我一直找不著一個前提,除非是有人背後推你的腰,給了你很多的允諾,你纔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好了,以我們可能錯誤的常識,是誰在推你的腰?我希望沒有,但是總是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在沒有任何想象的空間裡頭,也不可能有兩萬塊錢的資助裡頭就要乾這件事情,是另一種加引號的雷鋒?不會吧。
主持人:
而且當今天我再看周正龍當時的一些言論的時候,我真替他著急,我真希望他說的不是那麼絕對,你想想,實際上所有的人幾乎都知道他是一個小丑。
白岩松:
他可能心裡非常有底,也許他相信權力。這些東西都只是猜測,我都願意今天咱們說的一切話是錯的,但是我覺得質疑是得到真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過程。我們可以這樣懷疑,最後告訴我們錯了,我們可以道歉,但是為什麼一個農民要做這件事情?在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時候做?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我們不能得到任何關於周正龍對這件事情的解釋?我不認為一定要有一個行政機關或者政府部門說周正龍不可以接受采訪,我認為周正龍可不可以接受采訪的最主要因素在他自己,他如果不接受采訪,你我都是記者,我們一定尊重這樣的一個結果;他接受采訪,那也是他的一個選擇,但是當別人替他做出選擇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一點問題。所以這個事情我認為不是結束,恰恰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為什麼這麼說呢?虎照的事件小的不能再小,都不如有人出來打醬油。
我的一個同事今天跟我說,它已經變成了一個成語,叫『正龍拍虎』,就跟戰國春秋一樣變成了一個成語,這個成語一定非常的荒唐,一定不是指的這件事情的本身,那就好了,我們需要更真實的答案,就像我們需要去甘肅的天水替考,還需要更真實的答案一樣。
主持人:
我覺得面對這麼一個統計結果的時候,陝西省政府這個時候還是不能夠放松,因為虎照事件雖然有一個處理結果了,但是還有將近6成,如果加上很不滿意,幾乎有9成的人都希望有更多、更詳細的關於這件事情的調查,恐怕陝西省政府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白岩松:
我首先要替陝西省鼓掌,因為今天奧運聖火傳到了西安跟延安。也有媒體報道過,說也所以選擇在禮拜日把這個事情的蓋子揭開就是為了迎接聖火,我不希望這是一個直接的連帶關系,但是如此的兩天銜接的這麼近,還是容易讓大家產生這樣的聯想。我期待聖火照耀的不僅僅是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還有更加公開的未來。這件事情已經由一個非常小的,人們都覺得簡直微不足道的一個事情像打醬油一樣演變成這樣的一個事情,有一個更加公開的結果。所以我覺得今天聖火已經到了,已經讓所有人感覺到一種熱淚盈眶的東西,明天可不可以把一種更好的答案給我們。
主持人:
還有,通過這件事情,通過前八九個月整個的經驗教訓,我覺得陝西省政府應當知道一件事,就是什麼呢?拖延不是一個對策,因為面對網上的這種聲音,不依不饒的這種說法,你今天拖了,這件事情以後你必須得面對。
白岩松:
打了一棒子,然後接著應該說一些另外的話。
首先我覺得在陝西省政府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最後畢竟作出了決斷,而且在做出決斷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今天的媒體都特別強調了,陝西的省委常委和常務副省長在做報告的過程中屢次舉出了網絡的數據,他說我怎麼在百度上,或者在什麼什麼搜索的時候有多少條等等,說明他們在注意輿論的態度,而且不僅僅是陝西的態度,包括全國的態度。
我覺得中國的政府官員,這句話怎麼說呢?必須該說,中國的政府官員必須適應在新的環境條件下,甚至忍受委屈地去做自己的官員,因為輿論跟過去不一樣,更多的聲音、更多的質疑,這種質疑和聲音是推動你前進的一種重要的力量,所以適應它,也許有委屈,但是當你最快速的時間把大家的一些懷疑甚至是錯誤的質疑,馬上用正確的回應回應出來的時候,你就在得分,否則不會出現因為華南虎這樣的一個小小的事件卻在失分,我總是覺得在我們的行政體制當中因為這麼小的一個事情而失分就太不值了。
主持人:
這就好像一件襯衣,往上抹點墨水很容易,但是你要把它洗淨太難了。
白岩松:
太難了。所以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把它說成陝西『華南虎』,但是在網上,或者在我們的媒體當中,或者在我們聊天看的時候,誰還加陝西呢?都是變成了『華南虎』事件。因為今年咱們做節目的時候,美國的《自然》雜志就已經把它轉引出來,大家都在看。所以我覺得陝西已經做出了這樣一個果斷的決定,接下來把它當成一個好事,『華南虎』可以很快的過去,但是有很多的事情可以更快地去把它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