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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集體婚禮現場
一個家庭從無到有,每一步都值得紀念。
而婚禮,無疑是這些人生轉折點中最浪漫的事。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696對新人響應『新事新辦、移風易俗』的倡議,用集體婚禮的形式,沒花一分錢就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蛻變。
難怪當年的有識之士贊譽他們是『敢吃「螃蟹」的人』,並『引導時代新潮流』。
我是嫁你的人
不是嫁你的錢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那時的山、那時的水,那時祖國一定很美;但願到那時,我們再相會,那時的春、那時的秋,那時碩果令人心醉。』1982年1月10日,當關牧村在天津人民體育館引吭高歌這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時,時年32歲的新郎高博緊緊攥了攥妻子的纖纖玉手。
那一刻,這個在內蒙古農村度過了整整十年光陰的『老三屆』,在心裡默默地說:『媳婦,委屈你了,今天我給不了你一個有排場的婚禮,可再過二十年,我一定讓你過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如今,26年過去了,坐在自己『海逸長洲』的豪宅中,高博追憶往昔感慨萬千。
『參加集體婚禮是我提出來的,本來就沒錢,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當年31歲的妻子許秀榮如今已是57歲的『准婆婆』——今年10月,他們的兒子高興就要迎娶自己的新娘。
兒子的婚禮,老兩口可謂傾盡全力,包下了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36桌喜宴每桌1888元標准;婚房是全款買的,總價將近百萬;婚紗照已經定好了,選的是影樓裡最貴的套系;小兩口的鑽戒從香港定制,加在一起整30000港幣;蜜月游安排在馬爾代夫……
『我是不主張這麼鋪張的,可他說是為了還願。』許秀榮瞥了一眼丈夫,一臉滿足地笑著,卻也禁不住說了一句『時代不同了』。
時代的確不同了,倒退26年,如今家族企業蒸蒸日上的夫妻二人,當年還都是工廠裡的小技術員,加在一起拿著不到70元的工資,各自家裡還都有五六個兄弟姐妹,別說婚房和婚紗,連頓婚宴都辦不起,『我們從1980年「十一」就打算結婚,就是沒房子,也沒錢,怕別人笑話,就沒好意思辦。』
後來,懂事的妻子說市政府搞了集體婚禮,不用花錢,『我就想不花錢的婚禮也太寒酸了吧,可她說了一句話,我特別感動。』這句讓高博感動了一輩子的話總共12個字:『我是嫁你的人,不是嫁你的錢。』
就這樣,在結婚照都沒拍一張的情況下,一對新人簡簡單單地把婚事辦了,最大的開銷是高博送給妻子的兩塊錢一個的紅色發卡,和發給同事的五塊多錢的喜糖,當天晚上他們還是各回各家,直到半年後從朋友家借來一處7平方米的臨建,一住就是五年,纔熬到單位分了一間11平方米的平房,那一年兒子都快五歲了。
這麼多年來,高博夫妻都很喜歡那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來興致的時候,也會『吼』上兩嗓子,『多彩的夢滿載理想,一同向著未來放飛,我們把藍圖再一次描繪,讓時代檢閱、讓時光評說,我們是否問心無愧。』
高博說,面對過去的26年,他們問心無愧。
500封情書
是最好的愛情見證
問心無愧的還有很多人,或許他們的家境沒有高博夫婦那般殷實,但幸福這件事似乎和錢多錢少並無太大關聯。
『直到今天,我們也還是最普通的工薪層,但我們很幸福。』56歲的張斌當年參加婚禮的時候已是30歲的大齡青年,妻子劉志紅也已28歲。
他們的戀愛非常令人感動,當年在河北省工作的張斌和女友劉志紅分隔兩地,相識五年總共見面不過50次,鴻雁傳書卻超過500封,『最可惜的是,有一次家裡進了小偷,把我們那一箱子信當作金銀財寶給偷走了。』張斌郁悶地說。
但偷不走的,是珍藏在兩人心底的那份愛。
在那個年代,年輕人公開約會還被視為可恥和墮落,而他們的情書開頭一定要稱呼某某同志,結尾也一定是致以『革命的敬禮』。
1981年,張斌調回天津。兩個年輕人准備結束愛情長跑,但談起婚事的時候,卻又因囊中羞澀,有些底氣不足。劉志紅是單位的團支書,最先獲悉了集體婚禮的消息,於是盡管同在一個城市,卻還是通過寫信的方式告訴了男友,『我當然求之不得了,省錢啊!』
張斌說,自己當時就是這麼想的,父親去世得早,沒有工作的母親患類風濕病癱瘓在床,他是兄妹五人中的老大,操辦一場婚禮,對他們這樣的家庭多少有點『天方夜譚』的味道。集體婚禮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直到今天,他依然很感激妻子當年的善解人意。
在婚禮上,當主持人讓大家回憶戀愛中的甜蜜細節時,小兩口四目相對,會心地笑了。他們知道,那500封情書就是彼此愛情最好的見證,此外無需任何物質化的附加。
婚禮當天的晚上,兩個人又互相給對方寫了一封情書,張斌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妻,感謝你的善良,你的愛。』劉志紅開言是:『我相信我們的感情不會讓彼此失望。』
『我覺得,感情一旦摻雜物質的東西,就俗了。』劉志紅說,她和丈夫26年美滿婚姻生活足以證明,幸福完全在於個人的感覺,無關金錢。
如今,24歲的女兒張曉已經大學畢業,盡管還沒有男朋友,但女孩子卻無數次對父母說,自己選男朋友一定是選人,而不是選物質條件,『爸媽當年什麼都沒有,現在一樣很幸福,我相信兩個人一起努力獲得的生活纔更有味道。』
兒子眼中的『俗』
當年很前衛
『我跟兒子說過我和他爸爸的婚禮,他說太可笑了。』今年51歲的周倩無論如何也不明白兒子李元的『可笑』從何而來,直到前兩天看到新報關於集體婚禮的報道時,兒子又一次言及於此,在她的追問之下,纔明白21歲的兒子是覺得『俗』,『696對一塊辦婚禮,全都一樣的,多俗啊!』這是兒子的原話。
為什麼兒子會覺得集體婚禮『俗』?
『時代不一樣了嘛,今天的年輕人講的是個性啊!』讀大三的小伙子振振有詞。
『可是,當年我們參加集體婚禮,不也一樣為了表明自己與眾不同嗎?』李元的父親李輝說,26年前的他們,盡管不是什麼富有階層,但辦幾桌婚宴,宴請一下親朋好友還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我從報紙上看到集體婚禮的消息,覺得很特別,別人不是比闊嗎,我偏不比這些。』李輝說,他和妻子無數次設想過自己的婚禮,但每次都沒能掙脫吃吃喝喝的『俗圈』,因此當集體婚禮的消息傳來時,兩個人都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不請客、不收禮,所有社會上流行的『程序』,全部摒棄了。
取而代之的是讓他們足夠自豪的節點——『李向陽』郭振清主持、市長證婚、關牧村、李光曦現場放歌、電視臺錄像、報紙報道……
夫妻二人至今覺得,當年自己經歷了一場完美的婚禮。
26年過去了,當年的新人們如今已經兩鬢斑白,再回憶起那場婚禮,思維的慣性往往促使他們對物質上的節儉津津樂道,而忽略了自己當年精神上的追求——那時,他們也年輕,甚至也叛逆,參加集體婚禮,同樣也是他們釋放情緒、顯示個人品位的一種最好的載體。
『我曾經期盼再來一次集體婚禮,讓我的兒子參加。』看著掛在牆上的全家福,李輝欣慰中多少透著一絲無奈,他知道喜歡周傑倫、喜歡我行我素的兒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參與這樣的集體婚禮的,『或許這就叫變遷,就叫發展吧。』
給結婚算筆賬受訪人:張煥劉秀麗
結婚年代:1972年
喜糖10元,床單5元,被單8元,新郎服裝15元,新娘服裝17元,其他如暖壺類必需品均為大家贈送,因為夫妻二人都是知青,在內蒙古農村結婚,沒置辦任何其他物品。
合計:55元
受訪人:薛青周華
結婚年代:1977年
自行車150元,收音機75元,手表200元,新郎服裝120元,新娘服裝120元,床單被單等其他用品大約200元。
合計:865元
受訪人:趙斌馮彩霞
結婚年代:1984年
電視450元,自行車200元,音響500元,手表300元,北京旅游270元,服裝總共約650元,沙發180元,其他家具約300元,其他生活用品約200元。
合計:3050元
受訪人:李強劉秀茹
結婚年代:1989年
新娘首飾2600元,進口彩電1500元,音響1200元,照相機400元,結婚照200元,家具共1600元,西裝500元,新娘服裝600元,其他生活用品約500元。
合計:9100元
受訪人:張躍李凡
結婚年代:1996年
裝修15000元,鑽戒3000元,項鏈2000元,彩電2800元,音響2200元,空調2200元,婚紗照2000元,其他家用電器及組合家具約5000元,西裝2000元,新娘服裝2000元,其他生活用品約1500元。
合計:39700元
受訪人:程昆張曉迪
結婚年代:2005年
婚房首付20萬元,裝修4萬元,汽車6萬元,家電4萬元,家具35000元,鑽戒12000元,港澳旅游1萬元,西裝6000元,新娘服裝8000元,婚紗照5500元,婚宴15000元,其他費用約15000元。
合計:40萬元
專家觀點
追求個性是好事 過度消費劃不來
當年去趟北京就是奢華的『蜜月游』
『不管到任何時候,婚禮都決不能變成攀高求貴的載體,量力而行是永遠的真理。』心理學家姚莉說,結婚是大事,婚禮則成為對結婚最直接的表現形式,為了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禮能夠辦得隆重體面些,這本無可厚非,但如果硬是為了體面而過多地『扔錢』,那麼婚禮無疑就變成了一種壓力,背離了它本身的意義。
姚莉覺得集體婚禮是一個很不錯的形式,既熱鬧又經濟,只是目前開展得很少,『這和今天的時代特色密不可分,如今是一個追求個性化的年代,年輕人對集體活動不感興趣。』她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希望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集體婚禮的步調卻過於整齊劃一,這不太符合他們的品位。
當然,追求個性是好事,但如果為了個性不計成本就有些劃不來了,『如果是通過「啃老」的方式實現所謂的個性,就更加沒有「個性」可言了。』姚莉說,值得所有人注意的是,婚禮上種種紛繁熱鬧,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真正能讓親友的祝福變成現實的,還要依靠婚姻中的人用心去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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