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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7月21日清晨6時半,夏日剛剛露出半個臉來,昆明市區一片寧靜。
30歲的王德芝為自己和丈夫韓顯明煮了米線吃,然後出門趕車。他們准備坐54路公交車前往西苑客運站,再換乘長途汽車回楚雄牟定老家,為5歲的女兒過生日。
他們選擇了司機後方第五排的座位坐下,怕暈車的王德芝靠窗。車子一路向前,乘客一直維持在10人左右,司機在專心駕駛,有乘客打著瞌睡,掛在車頂上的電視播放著滾動新聞。
時間定格在了7時10分。公交車停在潘家灣公交站臺,電視裡已經第三次播放《全民超人漢考克》的電影預告片,韓顯明看到了屏幕裡威爾。史密斯那副怪異的眼鏡……這時,乘客趙寧注意到了一名『穿黑色上衣、灰白褲子』的矮個男子,他突然朝司機大喊要下車,座位下留了一個舊黑皮包。
十幾秒鍾後,一聲巨響刺破天際……騰起的黑煙中,韓顯明被氣浪推了出去,他整個人僵住了,旁邊的妻子已是血肉模糊。
55分鍾後,與潘家灣站臺相距6公裡之外的岷山車場外,另外一輛公交車響起了同樣的爆炸聲。
這名神秘的黑衣男子是誰?兩起爆炸是否為同一個人作案?為何都針對54路公交車?發布神秘短信的人是誰?死者中是否有凶手?本報通過對目擊者的采訪提出了五大疑點。
這是昆明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側門附近的人民西路上的爆炸現場(7月21日攝)。 7月21日7時許和8時許,雲南省昆明市公共汽車公司兩輛54路公交車在昆明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側門附近的人民西路和昌源路與人民西路交叉路口附近發生爆炸,分別造成1人死亡10人受傷和1人死亡4人受傷。初步判斷,這兩起公共汽車爆炸案件是人為破壞案件。案件發生後,省市公安等有關部門人員已在現場開展相關工作。
疑點一:神秘的黑衣男子是誰?
回憶起爆炸發生時的情形,正在昆明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接受治療的乘客趙寧依然感覺後怕,她立即想起了一名『穿黑色上衣、灰白褲子』的矮個男子,這名25歲左右的男子在文廟站上車,並選擇司機身後第四排的座位,『他手上提著兩個黑色的人造革皮包,包有點舊』。
這名神秘黑衣男子坐下後默不作聲。車駛抵潘家灣公交車站,司機開門上下乘客,隨後准備啟動離開,然而就在車門將要關上時,該男子突然大聲喊司機再次停車。
『司機再次停車以後,他很快就跑了下去,速度非常快,但我們卻在他坐過的座位下面發現了一個皮包。』趙寧說,剛開始以為這個包是男子因為走得太急而忘在座位上的。坐在靠窗的一位乘客還想打開窗戶,提醒男子回來拿包,沒料到窗戶還沒打開,公交車就發生了爆炸。趙寧和乘客們因此懷疑,該男子就是制造這起爆炸案的凶手。
車站附近,一位騎自行車賣蔥的中年人與這名神秘黑衣男子打了個照面。他像往常一樣,騎自行車運蔥到城中菜市場賣,路過潘家灣十字路口時,突然有一男子從公交車上衝下來,並從他身旁匆忙跑過,『那個人穿黑衣服,矮個子、國字臉,人有點瘦,手上提了個皮包。』他沒有看清楚男子的長相。然而,幾秒鍾之後,男子還沒跑遠,他就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
第二起爆炸案發生在5公裡外的昌源路與人民西路交叉口,受傷乘客被運往雲南省第一人民醫院。同樣有幸存的乘客楊先生回憶起一名『穿黑上衣、灰褲子,剪平頭,手提黑包』的矮個男子。『這名男子在趙家堆公交站上車,手提舊黑包,上車後一直坐在車子倒數第二排靠過道的座位上,車快要進站時,一些乘客擠到後門下車,然後發生了爆炸。』
坐在公交車中央的趙寧幸運地逃過了一劫,她只受了點外傷。而王德芝則當場身亡。第二起爆炸案中,來自雲南宣威市26歲的陳大飛也當場遇難。兩起爆炸案中,兩人當場遇難,14名乘客受傷。
當天下午,由公安部派出的刑偵專家組抵達昆明,協助當地公安機關對『昆明公交車爆炸案』進行調查。警方查明,兩起爆炸中的爆炸物均為硝胺炸藥。據了解,硝銨炸藥是運用最廣泛的工業炸藥之一,且價格低廉。
疑點二:兩起爆炸為同一個人作案?
兩起公交車爆炸案發生地相距不過6公裡,先後發生在7時10分和8時5分,間隔時間不過55分鍾。采訪中,兩起爆炸案的目擊者都指向了一名『穿黑色上衣、灰色褲子,留平頭,身體偏瘦,手提舊黑包』的矮個男子。人們懷疑這兩起爆炸案很可能是同一人所為。
7月23日,記者根據目擊者的描述,從第一起爆炸案發生地位於人民西路雲大醫院側門的潘家灣公交站臺,上公交車,來到第二起爆炸案發生地昌源路與人民西路交叉口,所耗費時間約30分鍾。
事發兩天後,目擊者張先生向記者推測,兩起爆炸案發生前,都有人拿著舊黑色包上車,選好前排座位將包放在座位下方,然後爆炸發生。第一起爆炸案中,他放好包後,突然要求下車,隨後爆炸。張先生因此推斷,作案後,該男子立即換乘車來到接近第二起爆炸案發生的公交站臺,上了54路公交車後,該名男子以同樣的辦法選好後排座位設置好了炸藥包,但公交車快要進站時,一些乘客擠到了後門,阻擋了去路,該男子還沒來得及下車就發生了爆炸。至於問及該男子是否已炸死,他不能斷定,『他也有可能受了輕傷逃跑了。』
疑點三:發神秘短信的人是誰?
『螻蟻總動員……希望收到此短信的市民,不要在明天早上乘坐54、64及84路工(公)交車……』7月23日,《法制周報》記者從雲南一位同行處獲得了這條神秘短信。
有昆明市民稱,在爆炸案發生兩個小時前,收到了一條標題為『螻蟻總動員』的短信,被懷疑是凶手提前發布了『預警信號』。
記者見到了聲稱最先收到這條短信的馮女士,她住在第二次爆炸案發生地岷山附近,馮女士手機上,這條短信的接收時間為2008年7月21日凌晨5點32分,發信的手機號是一個以158開頭的號碼。
她起床後看到了這條短信,還以為是一次惡搞,直到她獲悉公交車爆炸的信息,纔開始懷疑短信的真實性。『真的很奇怪,他在短信裡讓我們不要乘坐54路車,難道真想提醒我們?』
與馮女士有同樣遭遇的,還有家住趙家堆的王先生,他在早上6時20分收到短信。
記者了解到,該短信內容已經得到警方確認,警方表示正對此進行相關調查,還無法確認短信發信人是否為作案者,以及該短信是否有意『預警』。
在7月22日下午昆明市公安局的新聞發布會上,針對記者提出的『事前有人發短信提醒不要坐54路車』的問題,昆明市政府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杜敏表示沒有這個情況。但在發布會結束後被記者圍著采訪的時候,針對關於短信預警的問題,杜敏表示,『有這個短信,但短信肯定是沒有說54路車不能坐。這個事情我們都在查。』記者問:『當時收到短信的人有沒有跟公安報警?』他說:『沒有任何人跟我們報過警。』
發這條神秘短信的人到底是誰?是真正的預警還是造謠惑眾,這個問題有待警方進一步調查。
疑點四:為何都針對54路公交車?
兩起爆炸案為何都針對54路公交車,這個疑問引起了各方的關注。7月22日下午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杜敏稱,案發以後,這一直是他在琢磨和想弄清楚的一個問題,『隨著案件的偵破情況,會搞清楚。』
目前,警方認定這兩起爆炸案是人為蓄意破壞。
《法制周報》記者了解到,54路公交車是曇華寺和岷山通往昆明市區市民首選出行的交通工具,客流量較大,但是乘坐該趟公交的乘客也有一定規律性——早晨到曇華寺的老年人較多,都是晨練,大多選擇在6時至7時;平時早晚高峰時期則是上班一族;而周末學生較多,昆明學院和昆明醫學院的學生大多會乘坐54路到南屏街逛街。
有記者問第一次爆炸後,為什麼沒有馬上停止運行公交車進行相應檢查,特別是54路。杜敏介紹,得知消息後立即啟動了突發事件處置預案,但所有車輛在路途中,一個站長要通知幾千臺車,有的沒來得及。
據54路公交車所在的昆明市公交五公司生產運營科一位女員工介紹,爆炸發生後,公司立即通知所有的公交車司機就地讓乘客下車,空車返回位於綿山的始發站待命。為何第二輛車還是發生了爆炸?該員工解釋,公司規定,司機在行駛途中不能接聽電話,所以有些公交車司機沒能通知到。
疑點五:死者是否為凶手?
爆炸案發生後,據公安部門調查,遇難的兩人為楚雄牟定的王德芝和宣威市來賓鎮的陳仕飛。
從陳仕飛遺留的身份證上來看,遇難者出生於1982年7月4日,身份證地址是雲南麗江大研鎮麗江教育學院。死者陳仕飛是否就是凶手呢?
記者從麗江教育學院保衛處查閱了學生檔案,證實了陳仕飛2001年就讀於麗江教育學院導游系,2004年從學院畢業,曾在學院辦理過第二代居民身份證,於是身份證上的地址為麗江教育學院,實際上陳仕飛為雲南宣威市來賓鎮所樂辦事處徐家村人。
7月22日的新聞發布會上,警方證實死者真實身份為陳大飛,其冒用了弟弟陳仕飛的名字生活。目前,『真正的陳仕飛』下落不明。警方已對陳的家人進行詢問,並向有關酒店發出協查通報。
記者了解到,警方已排查多人,還不能確定陳大飛為疑犯。杜敏在新聞發布會上稱,『我們還在進一步調查,公安機關要認定哪一個是犯罪嫌疑人,一定要有確鑿的證據,我們現在還在不斷尋找這個證據。』杜敏還表示,『通過對炸藥進行化驗,待炸藥成分確定後,就能查明炸藥生產地,這將是本案的破案線索之一。』
目前,該案件正在全力偵破中,雲南省正加強全省公路、水路的治安和交通管控工作,加強路面巡查。交通、鐵路、民航公安機關也加強了相關安全防范措施。邊防部隊已部署各邊境口岸、通道的管控工作,加強對嫌疑人員盤查檢查,防止犯罪嫌疑人逃往境外。
7月23日上午,昆明市公安局發出二號公告,公示了『7.21』公交車爆炸案的最新進展,嫌犯當天所攜炸彈的手提袋(包裝物)得到確認,警方將懸賞金額從10萬元提高到了30萬元。
專家分析:個體泄憤的可能性大
目前,昆明公交車已基本恢復正常,警方已經采取相應措施加強了公交車的安全防范和公共場所的安全保衛,駕駛員也要求嚴格檢查可疑物品,市民在乘車時都開始注意周圍乘客的行為。
『就目前所公布的情況來看,這更像一次有預謀、有計劃的犯罪,而不像恐怖組織精心策劃的恐怖襲擊。』北京反恐情報專家、北京社科院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研究所所長殷星辰接受媒體采訪時認為,昆明公交爆炸案不同於以往的恐怖襲擊,也不同於一般的報復社會犯罪。
選擇上班高峰下手,卻在車上人最少的時候引爆。殷星辰分析,看來罪犯主要目的還是制造恐慌情緒,從以往的案例看,個體報復社會的恐怖犯罪也常常以此為目的。『由於個人原因泄憤的可能性更大些』。
昆明現有2800多輛公交車,但只安裝了監視器,並沒有錄像和存儲功能。有專家建議,公交車也應安裝錄像監控系統,這不僅利於駕乘人員的人身財產安全,還便於發生事故後公安機關尋找破案線索。
常識普及:如何識別可疑爆炸物
7月17日,公安部反恐局印發的《公民防范恐怖襲擊手冊》中詳細標明了如何識別可疑爆炸物?應在不觸動可疑物的前提下,一看、二聽、三嗅。如有臭雞蛋味可能是黑火藥,如有強烈的氨水味可能是自制硝胺炸藥等等。應做到:不觸動;及時報警;迅速撤離;目擊者應盡量識記可疑物發現的時間、大小、位置、外觀,為警方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專家提醒,在炸彈爆炸之前,要注意自身防范,最重要的是不去碰這個炸彈,做到『彎腰捂嘴往下跑』。『彎腰』是指炸彈一般會飛起來,一彎腰就沒事了:『捂嘴』一般為防熏:『往下走』,因為火是往上走的。而在爆炸發生後,一定要自救、自警和自助,迅速疏散、報警和維護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