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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本發行量最大的全國性報紙,到娛樂信息為主的周刊雜志,日本共產黨近來頻頻成為此間媒體的報道對象。今年5月和6月,日本共產黨領導人和國會議員在全國六大電視頻道的時政節目中的出鏡率平均每月約25次。7月22日,日本共產黨建黨86周年紀念講演會在東京舉行,同一天在日本全國,有47人加入日本共產黨。從去年9月到現在,日本共產黨黨員數量增加了9000人,平均每月增加新黨員1000人。為了解日本共產黨勢力和影響近期迅速擴大的原因和現狀,本報記者采訪了該黨的黨員、支部和總部。
櫻子:法政大學畢業的女黨員東京都內,山手線電車田町車站附近,日本共產黨港區的一個事務所,櫻子在這裡接受了本報記者的采訪。
黨齡10年,32歲的櫻子出身於琦玉縣,畢業於法政大學,現在有兩份工作,一份是每年簽約制的在高中教語文,另一份工作是在影片配送公司做小時工。從瘦弱的身體上看,可以推知是在社會底層拼搏的人。從堅毅的眼神上看,相信是個信念堅定的人。
記者:從何時開始了解日本共產黨?為什麼要加入日本共產黨?
櫻子:『我是滿懷希望走進大學校門的,以為會學到很多知識,但是很令我失望。開始的一年不學專業,只上非專業的基礎課,覺得很無趣。相反的是,課外活動讓我覺得很有收獲。我同另外一個同學經常參加民主青年同盟的學習會、交流會等活動,圍繞社會熱點問題學習和討論,讓我覺得學習得很充實,很輕松,也很生動活潑。好像喜歡學習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大大緩和了我入學後的失望。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加入了民主青年同盟。
記者:『民主青年同盟』是什麼性質的組織?
櫻子:加入之後我纔知道,民主青年同盟是接近日本共產黨的組織。但加入的前提條件並沒有規定一定是共產黨的支持者。事實上,並非所有參加民主青年同盟的人最終都會加入共產黨,後來有加入自民黨的,也有加入民主黨的。民主青年同盟的參加者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關心社會問題。加入民主青年同盟之後,學習的內容更加廣泛,更加深入,其中包括學習科學社會主義。如果把自己比作電腦硬件的話,通過參加民主青年同盟的學習,好像電腦實現了昇級,觀察世界的視野開闊了,認識社會的能力增了。』
記者:你是什麼時候加入共產黨的,入黨動機是什麼?入黨後有預備期嗎?履行了怎樣的手續?
櫻子:我是大學二年級加入共產黨的。當時也是選擇專業學習什麼專業之前。剛進大學的時候,我曾打算學習心理學,將來成為心理諮詢師。後來我認識到,許多心理障礙或心理疾病並不是患者自身的問題,而是由於社會原因造成的。緩解那些心理疾病患者痛苦的根本,在於改變社會扭曲和不公。於是我決定選學教育專業。這也是我加入共產黨的基本動機。入黨要向黨支部提交入黨申請書,要有兩名入黨介紹人,沒有黨員預備期。提交入黨申請書後的兩周時間內,先後經過黨支部和所在地區委員會批准,就可以成為共產黨員。黨支部要為新黨員舉行歡迎會。黨員每月要交納黨費,數量是收入的1%。
記者:父母知道你加入共產黨嗎?
櫻子:我沒有告訴他們。過去在家裡收拾東西時,看到過父母都有自民黨黨員證。
記者:你個人的近期、中期和長期目標是什麼?
櫻子:近期目標與個人現狀有關,眼下我的兩個工作都是按小時計算工薪的非正式工作,就業現狀很不穩定。近期目標是改變許多人就業不穩定的社會現狀。中期目標是讓更多人了解共產黨的主張,進而參加共產黨,在國會增加共產黨的議員數量。長期目標也許太久遠,就是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讓絕大多數的人過上幸福生活。
矢野:走著送黨報的支部書記記者乘山手線電車約20分鍾到池袋車站,換乘西武池袋線電車20多分鍾到東久留米車站,再換乘出租車10分鍾,找到日本共產黨東久留米市議會議員原女士的事務所,這裡是日本共產黨東久留米市中央支部的活動場所。中央支部的一把手不稱支部書記,而稱支部長。44歲的矢野猛夫擔任支部長已經8年,支部現有黨員55名。
記者:支部長任期有多長,幾年改選一次,靠什麼得到信任,能連續8年擔任支部長?
矢野:大家說我有認真與活力。可能與我堅持10年送黨報有關。我每天早晨5點出門送共產黨黨報《赤旗報》,步行一小時十五分鍾,行程4.4公裡,10年如一日。步行送黨報已經成為我的生活習慣。不要以為我是為了賺送報費,過去送黨報是義務的,後來上級黨組織逐步增加了送報費。現在每份報紙每月的送報費是500日元(約合人民幣30元)。每周的學習會上午10點開始,每次我都是9點30分先到。支部長一年改選一次,我能連續8次當選,主要是因為我比較年輕,做事有乾勁。
記者:黨支部組織機構如何構成?黨員年齡構成狀況是怎樣的?
矢野:黨支部有8名支部委員,一名支部長,兩名副支部長,專設財政負責人、黨報發行負責人、學習負責人。支部所屬55名黨員中,60歲以上約佔50%,女性約佔30%,40歲以下約佔10%。
記者:在黨支部所在地區,黨報《赤旗報》發行份數有多少?
矢野:《赤旗報》發行約200份》,《赤旗報周日刊》發行約400份。東久留米市人口11萬4000人,有選舉投票權者約2萬人,由此而言,《赤旗報》訂閱率是1%,《赤旗報周日刊》訂閱率是2%。雖然發行量均超過所在地區黨員數量,但相比發行量高潮期還是有所下降。
記者:黨支部有定期的支部活動嗎?近期的活動方針是什麼?
矢野:每半年舉行一次支部大會,每周舉行一次學習會。學習會就在這個事務所,分兩個組在一樓和二樓同時進行。近期支部學習討論的熱點之一是反對大型超市在當地開店。迄今市內尚無大型超市,但現任市長曾表示歡迎大型超市來當地開店。如果成為事實,市內現有許多中小零售商店的生存都將面臨威脅。因此我們堅決反對。其次是開展反對修改憲法的活動,成立所在地區的『九條之會』,組織講演會、市民簽名等活動。其三是開展反對亂修道路破壞自然環境的活動。環境省今年6月發表的『平成名水百選』中,當地的『落合川和南澤湧水』作為東京都內唯一名水當選。但當地執政者為推進城市化,影響名水周邊環境,這是不能允許的。除了支部活動方針,還要討論增強黨的建設,具體目標是努力實現每月增加一名《赤旗報》讀者、5名《赤旗報周日刊》讀者。還要努力增加共產黨的支持者,即同意共產黨定期出版的宣傳材料可以投放自家信箱者。這些活動都需要登門拜訪,征得同意。
記者:作為基層組織的領導,你的近期、中期和長期目標是什麼?
矢野:近期目標是增強支部團結與活力,中期目標是讓現任市長在2010年選舉中下臺,長期目標是增加年青黨員數量。
在電車中央線西荻窪車站附近,7月25日晚8時,記者旁聽了日本共產黨杉並地區宿町支部的學習會(見圖片)。兩個小時學習會的前30分鍾,10名黨員集體學習日共委員長志位和夫在24屆6中全會上的報告第二章:為實現大選勝利的活動方針和強化方向。報告中強調,對於自民黨公明黨政權,日共是國民憤怒的代言者,不僅繼續反對自民黨公明黨政治,還要改變日本的政治。通過支部主辦的各種集會,展開向廣大民眾講解黨的綱領的運動,以期實現三個變化,即一是擴大黨和民眾的理解、信賴和聯系,二是通過黨的活動的變化,開展增強黨的運動,三是發揮選舉活動日常化的威力。
學習會中間形式是討論。約一個小時的討論中,談到教育存在的問題,暑假期間學生負擔過重的問題,影響學生道德和人格培養的問題,社會犯罪年輕化問題;談到經濟形勢變化問題,油價暴漲、物價全面上揚問題,中小企業經營面臨困境的問題等。
學習會最後半小時是落實近期活動等。經討論確定,繼續開展簽名活動和擴大黨報發行,但因夏季高溫,不適合登門訪問開展活動,可以開展電話訪問活動,加強與民眾的聯系。還確定7月末舉辦教育問題討論集會。散會前,黨員向支部財政負責人交納近期募集的捐款。記者問及捐款的來源和用途。回答說,今天兩筆捐款都是在收取日共黨報訂閱費時得到的。日共不從政府領取政黨補助金,因此這些積少成多的捐款將用於日共開展政治活動、日共總部職員工資等。
植木:日本共產黨自豪的唯一
日本共產黨總部離山手線電車代代木車站很近,從車站站臺上就可以看到,走過去不到5分鍾。門口放著為中國四川地震災區、日本岩手宮城地震災區募捐的捐款箱。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是日本共產黨中央委員、61歲的宣傳部長植木俊雄。他先帶著記者在樓裡瀏覽了一番,邊走邊介紹共產黨歷史和總部大樓。
戰後1945年,共產黨在日本成為合法政黨。總部大樓的前身,是當年一位支持者捐獻給共產黨的電影院,以及後來逐步合並的七八個建築。1961年日本共產黨確定黨綱後的第一代領導人是宮本顯治,於2007年去世。第二代領導人不破哲三於2006年退居二線。現在的領導人是53歲的委員長志位和夫。共產黨是日本唯一不從政府領取政黨補助金的政黨,是日本唯一不要企業團體政治捐款的政黨,是日本唯一有黨的綱領的政黨,是日本政黨中唯一有支部組織的政黨,也是黨的機關報發行量超過黨員數量的政黨。共產黨現有約41萬黨員,黨的機關報《赤旗報》發行約164萬份。但由於國際國內政治形勢的變化,與上世紀80年代末期相比,黨員數量減少(1987年49萬),黨報發行量大幅下降(1987年300多萬份)。共產黨在日本政壇勢力最強是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共產黨在1979年眾院選舉中一舉獲得39個議席,目前在國會眾參兩院共有16個議席。
共產黨總部大樓是日本政黨中唯一自有土地上的總部建築,也是最新最大的政黨總部大樓,2005年2月竣工,地上最高11層,建築面積1.6萬多平方米,抗震標准達到震度7.0以上,地下有250噸水量的儲水池,可用於周圍1000戶居民災害期間6天飲用水。樓內的節能環保、健身醫療設施齊全,還是唯一有食堂的政黨總部。總部大樓一側臨近電車線路,另一層靠近高速公路,樓內毫無聲響,可知建築密閉隔音設施完善,同時要求換氣循環系統齊備。樓頂有花園,可供業餘賞心。樓內還有24小時開放的資料室,藏書13萬冊,其中最引以為自豪的藏書是各種版本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其中有1963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文版,最全的是100多卷的德文版,最新收到的是全集的草稿集兩卷。
記者:近一年來,日本共產黨的新黨員數量平均月增1000人。共產黨勢力近期迅速增長的原因是什麼?
植木:關鍵在於共產黨的主張在社會上引起共鳴。近期主要表現在三大問題上,一是共產黨主張停止單日僱傭的勞動派遣制度。這是財界和大企業的整體戰略,即把穩定的常期僱傭改變為非正規僱用。現在日本非正規僱用的從業人員佔全部從業人員的三分之一,約50%的年輕人和女性是非正規僱用。所謂『派遣勞動者』達到300多萬人,其中70%是登記型派遣,就是在派遣公司登記,有工作時纔被僱傭,這是很不穩定的就業狀態。共產黨委員長在國會質詢時指出:『短工派遣是把人當作消耗品用完就扔。』共產黨認為這是破壞人格尊嚴的做法,是青年沒有未來、日本沒有前途的做法。近期日本共同社的輿論調查,共產黨的支持率是4%,30歲以下年齡層的共產黨支持率是11%。說明共產黨這一主張得到國民、特別是年輕人的支持。政府已經表態,要對勞動派遣制度相關法律進行修改。相關大企業也表態將慎重對應。共產黨把這個專題做成動畫在黨的網頁上公開,相關網站紛紛轉載,點擊率達到約15萬次。這也是最近小林多喜二的小說《蟹工船》暢銷的社會背景。
第二大問題是『後期高齡者醫療制度』。從今年4月開始對75歲以上高齡者增收醫療費。醫療制度改革的結果,低收入者醫療負擔增加了,高收入者醫療負擔減輕了。共產黨認為這是向弱者開刀的惡劣做法,要求廢除相關法案。共產黨的主張再次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同。
第三大問題是農業再生問題。日本食品自給率只有39%,在發達國家中最低。眼下全球糧食漲價,讓日本的危機感倍增。如何振興農業、提高食品自給率,多年執政的自民黨沒能開出有效藥方。近來,本來是自民黨『票田』的日本農業團體人士開始傾聽共產黨的主張,這更令人對共產黨刮目相看。
記者:作為共產黨的宣傳部長,近期、中期和長期目標是什麼?
植木:近期目標是實現人人平等、相互尊重的社會。中期目標是在資本主義框架內推進改革,共產黨成為民主主義政權的執政黨。長期目標是在日本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社會。
對於日本共產黨的現實主張,因為畢竟代表部分選民利益,自民黨不敢簡單反對。對於日共近期影響增大的現狀,自民黨一方面作為修補自身政策的參考,另一方面繼續在『共產黨』傳統概念上作文章,類比蘇聯共產黨,對日共竭力丑化和打壓。客觀而言,日共是代言弱勢群體、監督政府言行,維護和平憲法、牽制右翼勢力的重要力量。從相關輿論調查結果看,日共支持率尚未超過8%,雖然近期增長勢頭較快,但在日本社會獲得更廣泛認同仍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