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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許多女人泣不成聲,那天桐欣哭得沒有聲音,只有肩膀在抖。大凡這個時候,我都靜靜地坐在一米以外,一言不發地看著對方痛哭,在我看來,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慰了。
人們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讓一個女人在他人面前痛哭也不那麼容易,女人比男人想象的要堅強,而且堅強很多,有時,比男人更堅強——信不信由你。
不哭泣,因為在努力支橕,哭泣,因為已壓抑太久……
他勸我說:『能不離就不離,我這是沒辦法了,你看我這孩子多可憐啊。』
我結婚8年了,我丈夫是我的初戀,當初和他結婚我父母都不同意,他沒有正式工作,家庭條件也不好,我母親對我說跟著他將來受罪,這些話我都沒有聽。我想只要兩個人感情好,努力工作就能改善生活條件,我從來沒把經濟收入放在眼裡。
我們結婚的時候條件太簡陋了,沒房,他父母那是獨單,我們在出租房裡結的婚。為了能買上自己的房子,我拼命工作,那時還沒到現在這個公司裡呢,到處給人打工,掙了錢也捨不得花,一塊一塊地攢著,我怕他心裡有壓力,還總安慰他,我說:『我們會有自己的房子的。』
我丈夫這個人沒心,從結婚那天起就不操持家,我越努力他反倒越依賴,好像這個家跟他沒關系一樣。結婚以後,因為要攢錢我們沒要孩子,到2002年末,手裡已經攢了三萬多了,又找我父母借了點,夠交首付了,就買了一套房子。搬新家別提多高興了,終於有了自己的房子,半年以後,我懷了我兒子。
我總以為生了孩子以後他會改變,能承擔一些做父親的責任,其實更糟,家裡多了一口人,他反而在外邊玩得更瘋了,他倒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們瞎混。後來我也想,可能和我總數落他有關系,那時我總因為一點小事數落他,數落他沒本事不管家,他一急就出去,家裡的事乾脆什麼都不插手了,孩子病了都是我一個人帶著去醫院。孩子三歲的時候我想過要和他離婚,想了想沒有勇氣。
2004年我通過別人介紹到現在這家公司,就是那時我認識了『他』,他也在銷售部門。開始,這個人沒怎麼引起我注意,他不愛說話,聽別人說剛離婚不長時間,自己帶個女兒。我覺得他挺不容易,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
有一天中午,我吃完飯從家裡趕到公司,在公司門口看見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女孩,好像在等人,我過去一問纔知道是他女兒,我問她吃飯了沒有,她說沒吃,當時我心裡挺難受的,趕緊帶孩子去吃飯了,沒娘的孩子肯定比沒爹的孩子還難過。快到下午了,他從外面給孩子帶著飯回來了,說外邊有活沒完,一直沒法趕回來。得知我帶孩子吃過飯了他一個勁兒地感謝我,然後送孩子上學去了。
從那以後,我們倆比別人似乎近了一層,雖然平時說話不多,可彼此心裡都多了些什麼。又有一天,我們一起陪客戶出去吃飯,晚上他送我回家,我們說了許多,先是談工作,然後談生活,我把自己的苦惱講給他聽,他勸我說:『能不離就不離,我這是沒辦法了,你看我這孩子多可憐啊。』
後來我發現自己對他越來越依賴了,他要出去有事,我就在單位給他留好飯,他女兒來也找我,哪天他要是沒來我就牽掛: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忍不住打電話過去詢問。
臨走的時候,他把手放在我額頭上試了一下溫度,那一刻,我感到溫暖極了。
有一陣子,我父母那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跑前跑後地忙活,結果忙活病了,那天早上一起來就頭暈沒勁,一試溫度,發燒了。我跟我丈夫說:『我發燒了,你送兒子去幼兒園吧,回來跟我去醫院一趟。』我丈夫沒好氣地說:『誰讓你忙的?為了你們家的事都不要命了!』我說:『你說的那是人話嗎?我們家的事你不管也就算了,還說這種話!』他說:『你不說我不管嗎?這次我就不管了!』說完摔門就走了,我實在堅持不住了,又傷心又難受,給我父親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孩子送幼兒園。
我父親送完我兒子又跟我去醫院,到了醫院大夫把我留下輸液,我讓父親先走,畢竟那麼大歲數的人了。父親走了以後,我一個人躺在輸液床上,眼淚止不住流,越想越沒意思,越想越委屈,就在這時他打電話過來了,問我在哪,我說在醫院,得知我一個人後他立刻趕了過來。他買了好多吃的,又送我去過一趟衛生間,然後匆匆忙忙就走了,臨走的時候,他把手放在我額頭上試了一下溫度,那一刻,我感到溫暖極了。
晚上是我丈夫把兒子接回來的,還買了晚飯,沒好氣地跟我說:『吃吧,吃完再接著病!』那天晚上,我沒起來,也沒吃飯。
今年三月份的一天,又是陪客戶,那一次,他喝得有點多了,回來的路上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這輩子我要是能娶你,死都瞑目了!』他的話讓我感動也讓我心痛,我又何嘗不是呢?那天晚上,他摟了我一次,他的胸膛那麼寬厚和溫暖。那天以後,我們都在努力克制什麼,這種不敢靠近又不能遠離的痛苦每一天都折磨著我。我再一次想到了離婚。
想了很長時間,終於忍不住把離婚的想法告訴了父母,沒想到,父母都對離婚表示反對,他們說:『小付(我丈夫)脾氣不好,也算知道過日子吧,真離了婚,孩子跟著別人總不如跟自己的親生父親。』從父母那裡回家,我痛哭了一場,一個人喝了很多酒,借著酒勁給他打了個電話,我說:『咱倆白好了一場啊,下輩子做夫妻吧,這輩子是沒這個緣分了!』
我真後悔打這個電話啊,打完這個電話沒多長時間,他就離開公司了,臨走的時候發了一條短信給我:你好好保重自己。他走以後,我的心徹底空了,每天像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樣,每天都在想念他,一次次拿起手機想撥他的電話一次次又放下,我也想過我們至少可以做朋友,做兄妹,實際上,每打一次電話都增加一次我想見他的願望。
采訪後記
老人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聽上去,這多少有些撇清的嫌疑,好比在說:『我可沒說什麼壞話啊,他倆分開跟我可沒關系啊!』中國人確實是喜歡促人圓滿的,否則就有缺德的帽子等在不遠處,凡事還是促一下好,反正也事不關己。
我不敢說桐欣的丈夫小付就該遭受離婚的厄運,什麼樣的男人應該被『離』?每見一些事,這個標准線就下降一些,不嫖不賭、沒有外遇,應該是不錯的男人了吧?至於那些心高氣傲的小女兒心態壓根就沒在生活裡邊,收起來留著一個人偷偷享用吧。
看過了許多事,慢慢地也會知曉:人生無處不缺憾……
至於桐欣與他,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離婚,然後兩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不離,然後兩個人帶著一個孩子,前者裡邊,一個後爹一個後媽,誰說一定不幸福呢?真說不好。
算來算去,吃虧的似乎總是情感,我知道,桐欣的九成眼淚都是為他而流的。
缺憾是人生的常態嗎?人生無處不缺憾,圓滿皆因缺憾而生,算是一個哲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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