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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王躍軍):
觀眾朋友,您好,歡迎收看今天的《新聞1+1》。
首先,我們先來看幾個關鍵詞,『網絡』、『文學』、『作協主席』『打擂』,把這幾個詞放在一起讓人感覺很有趣。最近,30位來自各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作協主席、副主席將要參加一個網站舉行的小說擂臺賽,他們將把自己的作品放到網上,然後根據點擊率以及網絡作家的評價評出冠、亞、季軍,冠軍將會獲得十萬元的獎金。
應該說『網絡』、『文學』、『作協主席』、『打擂』,把這些詞放在一起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岩松,你怎麼看?
白岩松(新聞觀察員):
我覺得這是一個文學網站很有創意的策劃,也很成功,同時也是作家、官員很有勇氣的一次選秀活動,但是究竟跟文學有多大的關系,我覺得那是另外一回事。
『文學官員』接『地氣』
主持人:
岩松,咱們這個節目叫《新聞1+1》,我注意到今天咱們談論這個話題實際上有兩個1+1,一個是網絡和作協主席的1+1,一個是文學和打擂的1+1。作協主席,大家都覺得它是一個主流的作家,作品思想性、文學性都很高,被認為很雅,而網絡大家覺得比較浮躁,給人一種感覺好像比較俗,那麼這樣一種做法是不是讓人感覺到由雅變俗了,還是說雅俗共賞了?
白岩松:
其實在我的腦海中,當然這只是個人的看法,文學就是文學,它不分成網絡文學或者說是傳統文學,如果要是這樣分的話,那過去應該分成稿紙文學和電腦文學。剛纔也有作家談到了,這是一個發布平臺的不同,那麼這個1+1其實某種角度來說是一個時代的變遷之後人們賦予它的某種1+1,但是實質上將來很多年過去的時候你會追究它是一個網絡上發表的文學或者是一個紙質上發表的文學,恐怕很難。
但是大家會比較關注的是官員,其實在這30個,網站有意識、無意識的忽略了『副』這個字,那麼其實參加的30位主席當中只有一位是正主席,剩下基本上都是副主席,而副主席大家知道這個面是變得非常大了,所以每一個省都有一個充分的選擇空間,有很多的人可以進入到。的確,在進入到這樣一個過程當中,有很多的作家也是在過去發表了很多比較有影響力的作品。這是第一個1+1的看法。我倒覺得值得關注的是關於文學官員們開始接地氣去跟網絡直接進行一種接觸,我關注的不是它在網絡上發表,而是如何面對網絡上匿名的各種各樣紀實的評價,不像一個文學作品你是發表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纔得到一種回饋。
籃協、足協與作協
主持人:
大家關注這個1+1實際上更主要是在於作協主席上,我看到網上有相應的評論說,作協和足協是不是有相似的地方?裡面是不是有一種官方的背景在裡面?
白岩松:
其實說到幾個協,大家可能知道籃協是乾什麼的,大家很清楚,是把姚明送出去,是把王治郅給救回來,然後讓男籃、女籃有所進步,打得好看一點的一個協會,我知道了。足協是什麼呢?有人開玩笑,這是一個先讓男足退步,後讓女足退步這樣一個機構。但是作協是什麼,很多人不太清楚,其實我們也特別給觀眾朋友准備了一個,我們先拿中國作家協會來說,它是一個獨立的、中央一級的全國性人民團體,人民團體是它的一個定位,現有團體會員43個,其實今天很多我們談到的作協主席都是它的團體會員當中的副主席。個人會員8129,薈萃了我國文學界的人纔精華。
那麼接下來要看的是它的主要任務。其實你看列出這麼多條,很難給大家一一念清了,第一個是學習,其實我覺得現在肯定很多作家也會加強自我學習。第二個是組織文學評獎,第三個進行文學理論研究,然後發現和培養各民族文學創作等等,增進同臺、港、澳的交流,推進中外文學交流。最後是一個是反映作家的意見和要求,維護會員的合法權益等等。這是作協的任務。
所以從作協的副主席或者是主席在過去的文學創作當中應該擁有一定的知名度,然後纔成為副主席,很少有人是先成為副主席,後來寫出好作品的,都是因為先有了好作品,後來成了作協的主席或者副主席,所以大家成為的過程很多的地方大家會把他當成一個官員的態度,所以我覺得這次大家可以看到,他們接了地氣,而且過去有可能出現的,因為他是官員,你好我好大家好,那這次可能變成是一個在網絡上留言,各種聲音都有,所以覺得對他們,現在的年輕人尤其網友們是在想什麼,對文學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可能有有益的一面。
『擂主作品』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主持人:
剛纔咱們提到的這個1+1,我還知道另外一個1+1,比如文學和打擂。文學作品應該說有它獨特的標准,來對它進行評判,比如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讀不同的作品,大家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但是打擂的特點是在一定的時間和空間之內必須要比出輸贏的,那就拿它兩者之間來講給人感覺很怪異。
白岩松:
我一直記得你的第二個1+1,所以我也想去說它。對於網站來說,對於一個營銷中文的帶有創作性的網站來說,打擂是很重要的,因為它要吸引大家的眼球,來導致大家究竟誰是最強的。但是對於文學來說,打擂其實有那麼重要嗎?因為中國人常說一句話叫『武無第二』,但是『文無第一』,就像我們跳一個行當,比如說有很多的影迷一直在評這一百年來最優秀的電影是什麼,到底是《教父》還是《公民凱恩》,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剛剛上映不久的《暗夜騎士》,就是《蝙蝠俠》的這個,一下子超過了《教父》,但是如果你要再等十年,也許還會回到它應有的位置,可是即使這樣,有很多心目當中不把它當成第一的呢?你比如說在我心目當中我可能覺得《陶雷拉斯維加斯》或者說是《第八日》這樣的電影同樣偉大,因此它是一個很難說出,你比如說這次的打擂,最後到明年的6月份會選出誰拿走了十萬,誰拿走了幾萬,但是它再過幾年就一定是最好的嗎?不一定,這對網站很重要,對文學不重要。
主持人:
我看到網上還有一些比較有趣的說法,說這次是各個省的作協主席、副主席來打擂,那將來是不是比如說音協的這些主席、副主席來唱唱歌,畫家來比比畫,足協的主席來試試腳?
白岩松:
那是不是看了到了相關的商業性的網站或者怎麼樣,到了需要更好的營銷的階段,這個從作家、畫家和音樂家本身來說可能沒有這樣的衝動,所以我們不妨回頭去看這件事情背後的一個因素。首先,作家跟它簽約了之後,你要注意到剛纔有一個詞叫『合同』,這是有合同的行為,那麼這是一個當然是一個帶有商業性質的行為,而且是五五分成,而且請注意,它像一個宣傳稿開始的時候特別強調,9月底的時候,郭敬明要把自己的作品放在這兒是收費閱讀,也就是說,進入這個網站是要進行有償閱讀的,那麼它也會是作家第一個嘗試我的作品在這兒,誰要看是要交錢的,還有五五分成,它這個網站也強調,我們每年都會培養十來個百萬以上的寫手,百位十萬以上的寫手,千位一萬收入以上的寫手,每年發稿費200多萬,因此這是一個非常強調商業性,這是無可厚非。我們議論這些東西,只是說要交代,在這次作協主席們、副主席們所參加的打擂的過程中,這是被商業很好推動的一個行為。
主持人:
說到這個打擂,現在比如在網絡文學當中,大家應該比較熟悉的比如像郭敬明,包括韓寒。有人說能不能讓80後的或者在網絡當中現在紅起來的這些作家和這些作協主席們一起打打擂。
白岩松:
我覺得有的時候它是關公戰秦瓊,因為不同的年齡段,每一個作家所面對的不同的受眾群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對於我這個年齡的時候,注意到這次參加到打擂的過程當中是天津作協的主席蔣子龍,在我那個年齡的時候,當然他是鼎鼎大名的,跟劉心武他們70年代末80年代初《喬廠長上任記》,但是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也許它就是一個歷史當中的名字,那麼你如果要是這個時候非要蔣子龍跟韓寒打一場擂的話,那麼就是關公戰秦瓊,它是不同的年齡段,不同的語言風格,不同的態度之間的碰撞,不過可能也很有趣,看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效果。但是對於網絡這個世界來說,相對它的讀者群更趨於年輕。你比如說我們可以去談論另外一個問題,這些作家們這將是一個為市場、為別人、為打擂而寫作的寫作,因為他既然要參與到這樣一個游戲規則,這個游戲規則就是要決出1、2、3,對他的寫作來說恐怕不僅僅是為自己寫作。雖然他們嘴上可能會說我依然堅守為自己寫作,不會的,這是一個整個被推動的商業行為,他們更多的是要為別人寫作,為點擊量寫作,所以為點擊量寫作最後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我覺得也值得一看。
主持人:
像這種PK不是說像我們所理解的比如像圍棋當中,讓陳祖德、聶衛平和目前的古麗等來進行一番較量。
白岩松:
圍棋裡面半目就是贏,這沒得談的,文學裡面呢?你說了他得了十萬,那另外喜歡獲二等獎的,甚至完全沒有進入到前幾名裡面是不是就不是好作品了?不是,在作曲家馬勒的時代,好多人說他的音樂糟透了,50年後他的作品被各個交響樂團在演繹,那麼現在證明他是偉大的。所以我覺得文無第一,有的時候打擂大家一定要覺得它跟文學的關系不直接。
誰看誰走運,還是『看誰誰走運』?
主持人:
作協主席網上的小說擂臺賽,我今天到網上看了一下,我注意到黑龍江的作協副主席阿成,他的作品叫《誰看誰走運》,這倒是很吸引人,我想看一下是不是走運。我也在考慮一個問題,像這樣一個小說擂臺賽,最終走運的是誰?是這個網站,是作家,是網民,還是文學本身?
白岩松:
我覺得首先應該能夠看到的就不會犯錯誤的應該是網站,這肯定是一個很好的策劃,作家也會收益一些,因為重新因此回到人們的視線當中,或者說進一步地在網絡這個世界裡面強化了它進入一個新的受眾群的視線當中,我覺得對於作家來說可能也不是壞事,但是對於文學來說究竟是不是走運或者怎麼樣,你還很難判斷,但它是一種嘗試,對於讀者來說,平靜的生活當中添加了一些新的樂趣也還不壞。
主持人:
應該說,大家往往有這樣一個傳統的看法,覺得像正統文學或者是傳統文學是以引導人為主的,而網絡文學是被讀者來引導的,這兩者之間怎麼結合?
白岩松:
其實對於網絡文學,如果說有的話,我自己是不認同的,我認為只有文學,剛纔我已經強調過。但是我對於網絡這樣一個平臺,我比較看重的是兩點:
第一點就是,那些我們完全不知道名字的人異軍突起,因為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時候想在一個傳統的圈子裡面形成很好的出版是很難的事情,但是網絡給這些不知名的文學創作者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出版的平臺,那麼這時我認為它給文學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新鮮空氣。
第二點,就是紀實性的反饋。過去可能是經過了一個漫長的周期,先登在文學刊物上,再變成出版物,然後再得到信件的反饋,可是現在是瞬間的。但是我也擔心一件事情,我覺得一個優秀的作家首先要忠於的是自己的內心,然後要忠於的是你的職責,而不是利益,也不是大家的好或者壞的聲音。有的時候我很欣賞那些很執拗的,但是卻忠於自己的內心,但是表面上營造了更多的批評的人,但是很多年後也許他成了大師。
良莠不齊是『文學民主『的代價
我轉引兩個,我們來聽一聽作協主席鐵凝說的話,很有意思,正好就在一個月前,他當時說,作家要耐得住寂寞,他要鼓勵和倡導。同時他針對網絡文學說了這樣一點,中國有五千家文學網站,但是網絡文學良莠不齊,它沒對傳統的紙面文學產生致命打擊和實質威脅,文學有自身規律和標准,不是寫成字的都是文學。』王蒙接著又說一段話,也同樣是在一個月前:網絡上、紙面上有大量質量較差的文學作品,但也是文學民主必須付出的一個代價。
我理解王蒙老先生文學民主這個概念,終於他不是一個作協主席副主席或者知名作家可以擁有出版的機會,每一個人因網絡都擁有了跟讀者見面的機會,雖然表面上看質量層次不齊,但是它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機會。
主持人:
但是我也看到有些評論,比如像網絡文學,從它的形式上來講,從它的寫作方式來講,從它的承載平臺來講,從讀者本身的群體來講,是和傳統的文學是不一樣的,在某種程度上大家會覺得,在一定時間裡面,形式可能會決定內容。
白岩松:
可是我認為好的文學、最後偉大的文學他們是殊途同歸的,前不久我正好看到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回顧了網絡文學十年,因為恰恰是在十年前的時候,《第一次親密接觸》拉起了媒體上開始用網絡文學這樣報道的空間,但是十年走下來發現,通過網絡文學曾經在十年前誘發了大家那麼大的期待的,但是到了十年後卻沒有那麼大的成果,而且往往現在衡量一個在網絡上取得了成功的作家,最後還是要看它變成出版物的時候究竟銷量、版稅等各個因素等很多的方向。
所以我說,我們現在可以理解,OK,它就是一個發布的平臺,但是它改變了很多東西,比如說紀實等等。另外,我覺得對於很多作協主席和副主席,我們也因為這次它的落地,我覺得很好,可以改變一下是不是一定作協的主席和副主席作品就一定好,美術家協會的主席和副主席就一定好。我轉引一個十幾年前我采訪當時的中國書法家協會的主席啟功老先生,當我問到這幾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回答很精彩,他說,我當書法家協會主席,缺席判決,我出差了,他們就把我選上主席了,他說選上主席之後壞了,我的字寫的沒以前好了,因為寫得太快了,要的人太多,他說好多人說,你當了書法家協會主席之後琉璃廠淨是你的字,因為好多是假的。老爺子很逗,他說我去看了,真有好多比我寫得好的,但是乾嘛用我的名字。
我覺得在老人很幽默的言語的背後也透露了一種,叫諷刺或者叫批評或者怎麼樣,我覺得這次帶有商業行為,也會使我們將來更多是用作家去衡量,而不是僅僅是他是官員或者怎麼樣。作協主席首先應該是一個好的作家,而且應該很長時間都是一個好的作家,我也不認為一定浮在暢銷榜上的作家就一定是好作家,我覺得要給讀者時間,要給作品時間。
主持人:
我們能不能在這兒預計一下,對於這幾點來講,從網站也好,從作協主席也好,從網絡的讀者也好,大家下一步可能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比如我看到有些評論,說這些作協主席到網上就等著挨磚拍吧。對於這些作家主席除了能夠得到很多人的認可,可能也會得到一些批評,我們能不能有預見性的分析一下這三個方面?
白岩松:
我覺得可能是一個兩頭熱中間比較淡的過程,什麼意思呢?就是最近這兩天,因為剛剛開始,媒體的報道也很多,大家的推廣,促銷的力度也很強,也許點擊率也很多,大家會很熱鬧,但是在中間的階段可能就會淡下來,我們還會有真正的喜好文學作品的人,有人說,現在是一個傳統文學很落寞的時代,我完全不同意這樣的看法。之所以有70年代末和80年代那樣一個文學火爆,那是因為跟前面的貧瘠期相比較,它產生了那種轟動效應,但是就像我們喜歡大米和急缺大米的時候,是因為它急缺,不一定是一個特別好的時代。現在你看,《當代》、《十月》、《收獲》、《中國作家》等等刊物全有定期的長篇小說的專刊,而且很多雜志也出了中篇小說的選刊等等,在報刊上佔據的報刊架越佔位置越大,報紙上也有很多這方面的欄目,我覺得它回到了正常的位置裡面。因此,好的作品人們還會在日常生活中去選擇,而到了明年6月份的時候,該揭曉了,又會重新成為一個熱點,大家可能又會關注到,這個作協副主席贏了,那個副主席怎麼怎麼地,但是半年它也就過去了,文學有自己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