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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約記者 餘 東
『作為總理,你很難不住在馬提尼翁府(總理府),但最好就住在辦公室隔壁。倒不是說那兒的環境有多舒適,而是你必須24小時在崗待命。』出任法國總理一年多的弗朗索瓦·菲永道出了歷任總理的苦衷。在法國,他們雖然貴為總理,卻個個痛心疾首地感嘆『當總理如同下地獄』。
『職場工作狂』菲永並不是危言聳聽。他也不願意當個『職場工作狂』,但只要看看10月3日法國《解放報》題為《菲永的一天》的文章,你就能明白菲永總理為何要大倒『身不由己』的苦水了。
『早上7點30分,巴黎第七區瓦海娜街上仍是一片寂靜,菲永床頭的鬧鍾准時響起,接著起床、打開電視機、聽新聞;30分鍾後,和夫人共進早餐;8點20分,繼續審閱昨晚帶回家的十幾份卷宗,作各種批示;8點40分,奔往愛麗捨宮參加薩科齊總統主持的應對金融危機會議;13點20分,飢腸轆轆的菲永趕回總理府吃午餐,20分鍾後,會見俄羅斯與芬蘭商務代表團和大巴黎運輸部門代表;19點,馬不停蹄地趕往巴黎市政廳參加慈善晚會。22點30分,在返回總理府的路上,菲永突然接到薩科齊總統來電,讓他立即趕回愛麗捨宮,討論財政部副部長的人選問題;第二天0點5分,他終於回到總理府,一進家門,就累癱在床上⋯⋯』
在法國的歷任總理中,像菲永這樣忙碌的『工作狂』並不鮮見。1988年-1991年任法國總理的羅卡德,甚至因為工作丟了老婆。『我妻子實在忍受不了我做總理時那種忙碌的日子。當我終於可以離開總理辦公室時,我的妻子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我。』羅卡德提及往事仍心有餘恨,『我或許不當總理也可能離婚,但毫無疑問,出任總理加速了我的離婚進程。』
健康無保障此外,要想做好法國總理,他們還得付出健康代價。
1976至1981年任法國總理的巴爾回憶說:『當我因高血壓發作被送到醫院檢查時,醫生生氣地問:「怎麼不早點來?」經過8天的治療,我終於能下床了,但醫生堅持要我住院一個月。可當時我是政府總理兼任經濟與財政部長,正面臨著第一次石油危機導致經濟蕭條的嚴重局面。當時,我的「政府乾預經濟、抑制通貨膨脹」的措施剛剛出爐,從凍結物價和工資、限制貨幣發行量到減少進口擴大出口、鼓勵投資⋯⋯德斯坦總統幾乎每隔兩小時就會打來電話征詢對策,搞得我根本無心住院,以致後來留下了行動不便的後遺癥。』2007年8月25日,巴爾在巴黎病逝,誘因正是高血壓後遺癥。
同樣付出健康代價的還有現任總理菲永。他因長期工作壓力過大導致嚴重背痛;而前總理拉法蘭在任時,也曾因過度勞累,導致膽囊炎發作而送往醫院急救。
總統難『伺候』與犧牲健康相比,如何與總統相處纔是歷任法國總理面對的最大挑戰。在法國的政治傳統中,總統管外交,總理掌內政,以達到相互『制衡』的目的。但事實上,總理卻常被總統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密特朗總統執政期間擔任兩年多時間總理的巴拉杜,就曾對法國媒體大吐苦水:『我和密特朗總統每次的談話時間都嚴格限制在1小時左右。有時,我們談了45分鍾就談完了,可這時他就對我說:「我們再聊會兒吧!現在就出去,別人會以為我們談得不融洽,出了什麼問題。」而有時我們的話還沒談完,他就說:「我們該出去了,如果我們的會談時間過長,別人就會以為我們打起來了。」』
1994年7月,密特朗總統住院期間,巴拉杜應邀在法國《費加羅報》上發表題為《我們的外交政策》的文章,但這居然被密特朗視為『觸犯總統的專屬領域』。在當年7月25日舉行的紀念巴黎解放日儀式上,看到文章的密特朗當場神情嚴肅地提出要與巴拉杜『好好談談』。兩人隨即借用巴黎市長的辦公室進行密談。密談結束後,攝影機在巴拉杜的臉上拍下了他掩蓋不了的惱火——『眼睛發黑、目光呆滯,真有點嚇人!』
被總統提防的總理,遠非巴拉杜一人。曾在1997年-2002年任總理的若斯潘也抱怨說:『雖然我和希拉克的關系還不錯,但我始終難以得到他的真正信任。』現任總理菲永也是左右為難:先是被媒體譏為『不知疲倦的薩科齊總理府裡的擺設』,可當他因『忠於職守』、『穩重敬業』獲得民眾好感時,卻發現薩科齊對他產生了『微妙的敵意』!
除了得小心伺候總統外,法國總理們還得隨時防范『身邊的敵人』。 2004年4月,時任總理的拉法蘭所經歷的助手丑聞,就讓他感到切膚之痛。一天凌晨2點半,拉法蘭的公關主任安比爾,途經巴黎某著名紅燈區,只身勇救一個慘遭黑社會歹徒毆打的17歲羅馬尼亞妓女。然而,在他准備駕車離開時卻被警察撞上,並對其『嫖妓』罰款150歐元。
雖然警方很快弄清『英雄救美』的真相,但拉法蘭身邊那些時刻想扳倒他的人,卻添油加醋地將此事捅給法國媒體,一時間法國輿論炸開了鍋,有媒體甚至稱『拉法蘭的公關主任安比爾已承認和那個妓女多次發生性關系,並付了錢⋯⋯』迫於壓力,安比爾最終宣布辭職,但受其拖累的拉法蘭,隨後在地區議員選舉中遭遇慘敗。
忍辱負重太痛苦在法國,對歷任總理來說,遭受各種惡毒攻擊更是家常便飯。
1991年-1992年任總理的伊迪絲·克瑞松夫人,是法國唯一出任過總理的女性。迄今,每回想起當總理的經歷,克瑞松夫人就心有餘悸:『無論是對我丈夫、我女兒,還是對我自己來說,當總理的經歷實在太痛苦了。』
1991年,克瑞松夫人出任總理後,法國多家大報連篇累牘地刊發長文,誹謗她是『靠性』纔獲得總理職位的。當時一家大報甚至炮制了一系列『匿名專訪』,稱克瑞松夫人『色誘政壇大佬』,擺平總統⋯⋯『我先生對我再信任也架不住報紙、電視和電臺瘋狂般的報道,兒女更是淚流滿面地問我:「這是真的嗎?」這一切最終讓我精神崩潰。』結果,克瑞松夫人堅持不到一年便不得不拂袖而去。
前總理於貝對此深有同感:『1995年12月,我的民意支持率降到最低谷。每天早晨,我兒子騎摩托上班時,周圍的人就衝他喊:「於貝,混蛋!」「於貝,扒你的皮!」⋯⋯每當我稍稍解釋一下,換來的就是更加窘迫的處境⋯⋯』
盡管總理府的日子被描述成地獄般的生活,但他們離開總理府時也不好受。
1993年5月1日,前總理貝雷戈瓦在家鄉訥韋爾自殺身亡,終年67歲。而就在一個月前,他剛因在議會選舉中慘敗而引咎辭職。此後,他郁郁寡歡,深居簡出。在自殺前兩天,他曾寫過一封信,說他接任總理時本想認真乾一番事業,未曾想卻落了個被趕下臺的下場。
『離開總理府時,是無邊的空虛,甚至是消沈。』德維爾潘回首2007年5月自己剛辭職的情景時感嘆道。前總理莫魯瓦也回憶說:『離開總理府時,會有一種奇怪的感受,要面對突然減壓後的生活,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也是一種精神打擊⋯⋯』
(編輯:陳小茹 美編:張健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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