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九九二年的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三位喜劇明星借一個小品表達了當時社會對『追星現象』的集體焦慮,它用漫畫式的手法塑造了一個『追星族』少女的扁平化形象:荒唐、無知、瘋狂、盲從、不可理喻。
不過,也就是在那一年,隨著鄧公在南方發表系列講話,不光經濟領域衝破『姓資』與『姓社』的藩籬,中國人的精神生活在經歷了幾年短暫的沈悶後,也在醞釀著一場更為切近生活因此也更深刻的變革。追星,這個一度被排斥在『積極、健康』的正統觀念之外的『亞文化現象』,也意外爭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再往前追溯,一九七八年,或稍早,那些總是播送決議、社論、樣板戲、毛主席贊歌的大喇叭裡,有一天傳出了《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傳出了《劉三姐》,人們說,這都是些『解禁』了的歌曲。再晚一些,手提式錄音機開始播放《甜蜜蜜》之類的『靡靡之音』。
伴隨著這些『軟綿綿』歌曲的風行,中國的第一代『粉絲』誕生了,鄧麗君、張帝、劉文正,這些表達世俗情感的歌手,成為代表人心禁錮得以解放的一個特殊符號,也成為中國人的第一代『平民偶像』。
人們心目中的偶像,破天荒地不再只是『高、大、全』的英雄形象。一個人可以崇敬陳景潤、張海迪這樣的榜樣式人物,但這並不妨礙他同時是瓊瑤的『粉絲』,為其筆下那些浪漫、離奇的愛情故事牽腸掛肚。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人把一切都視為精神解放的表征,一條牛仔褲,一副『蛤蟆鏡』,都意味著從精神上擺脫壓抑、尋求新的空間。人們對偶像的選擇,也在努力讓『個人』從計劃經濟時代的宏大的集體性話語中脫離出來,走向多元化。
這一時期,『傷痕文學』作家、朦朧詩人、港臺明星、搖滾歌手、體壇名將、第五代導演、『星星畫派』的畫家……各個領域的先行者,都有機會網羅一大批『粉絲』。
不得不提的是,一個幾十年來只能崇拜一個人、一種思想的社會,並不是一下子就接納了這麼多看上去光怪陸離的偶像和粉絲。一本名叫《怎樣鑒別黃色歌曲》的書,曾煞有介事地告誡人們『不要受資產階級音樂的毒害』;一場朦朧詩朗誦會,曾擔心被警察以『擾亂社會治安』的名義封殺;一個留著『搖滾發型』的青年,有被拉住當街剃頭的危險。
這些現在回頭打量顯得很可笑的舉動,是一個舊時代行將謝幕的注腳。進入九十年代,特別是一九九二年以來,人們對偶像的崇拜少了更多意識形態的束縛。隨著社會寬容度的不斷擴展,朋克、重金屬、憤怒青年之類對主流價值觀持批判態度的『小眾文化』,也獲得了一定的生存空間。
王小波,一個特立獨行、離經叛道的作家,在他死後暴得大名,他的眾多『粉絲』自稱為『王小波門下走狗』。周星馳以解構正統、調侃權威的游戲姿態,成為大學校園內最炙手可熱的『叛逆偶像』。
世紀之交的喧嘩過後,一個人不僅可以想『粉』誰就『粉』誰,而且一不小心可能會成為被『粉』的對象。李宇春,一個長相、歌喉都不能算出色的女孩,擁有那些『天王巨星』都無法企及的龐大『粉絲團』;郭敬明,一個被指剽竊的少年作家,在許多同齡人眼中堪稱『文學巨擘』;於丹,一個把《論語》烹成一碗『心靈雞湯』的『學術超女』,造就了出版市場上的神話。
今年,兩位中國領導人胡錦濤、溫家寶也有了自己的粉絲團,名為『什錦八寶飯』。相比於三十年前人們對領袖的頂禮膜拜,『什錦八寶飯』們用顛覆性的『無厘頭』語言,稱胡錦濤為『濤哥』,稱溫家寶為『寶寶』,令國外媒體大跌眼鏡。美國《時代》周刊評論說:『這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它的意義在於將中國最高領導人與百姓的距離拉近了。』
就像一滴水可以折射出七彩的光,三十年的粉絲『進化論』,是一部中國人的精神成長史。人們對偶像的選擇,對推崇偶像的方式的選擇,如同奧運開幕式上的一幅幅卷軸,展開了中國社會前所未有的多元化圖景。(完)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