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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前,當我參加高考時,作文還是全國統一命題。進了大學,第一堂哲學課,老師便講道,哲學意義上的『美』是一個幾千年爭論不休,至今仍未有定論的千古命題。下午的『文學概論』課上,老師又提出了相似的問題,只不過,哲學上的『美』換成了文學的『文』。老師的結論是,文章好壞之標准同樣是眾說紛紜,難有定論的。
記得大學後期,我曾對中國古典文論產生過一段興趣,特別是其中的詩話、詞話。作為詩歌的國度,我國古代史上伴隨著浩如煙海的詩詞佳作也產生了卷帙繁多的品評之論,像大家熟悉的《滄浪詩話》《人間詞話》等。但我的涉獵卻很難進行下去了,因為對於詩文的好與壞太難界定了,而古代的批評家們又都特喜歡用『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一類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來作為評判的標准,而且,今天婉約當道,明天豪放流行,忽而講求性靈,忽而追尋義理,評價標准的朝令夕改讓我輩很難把握。
的確,就像『美人』的標准難有確論一樣,『美文』同樣無法做到眾口一詞。作為唯一沒有標准答案的部分,高考作文就往往會出些新聞。今年似乎更多了些。
新聞一:最遠的海南和最西北的新疆今年都出現了多名作文滿分者(即得了60分)。
新聞二:四川一考生用甲骨文寫作文,最終被認為文不對題,得分很低。
新聞三:湖北一考生的作文被不同的閱卷老師給出了天大的分差:一位給了滿分60,另一位則給了最低檔20。最終經多方討論,專家評議給了50多分的高分。
作文能得滿分,這在我上學的時候是不可想象的,也許是時代進步了,也許是如今的評判標准更注重大的方面且更具人性化。
以甲骨文寫作,我是聞所未聞,只能感嘆:該生太有纔了!當然,相關報道裡也提到專家指出,甲骨文寫作很難,短短的幾十分鍾裡用它寫出幾百字的作文是不可能的。大概是該生的作文裡可能有少量甲骨文。
至於湖北那位考生的情況似乎更有普遍意義。該文在網上就可看到,相信大家看後當有『己論』(我不太相信會有什麼公論),贊者認為有卡夫卡的味道,彈者譏為一頭霧水、不知所雲。說實在的,卡夫卡的書我也讀過,但肯定地說沒讀懂,但這篇名為《站在我家的門口》的作文以流浪狗、豬和我為三個意象,雖不敢說有多深刻的思想(也許是我淺陋,看不出來),但起碼在形式、結構上還是頗有點新意的。
這些年來,關於教育改革(包括高考改革)的話題屢被提及。其中一反面例證就是目前的應試教育嚴重束縛了學生們的創造力,像高考作文基本上都是靠背范文混個及格分數就行。因此,我在此無意對四川、湖北的這兩則事例妄作斷言,但從求新求變,鼓勵學生們說真話、說自己的話的角度出發,我覺得倒不是壞事。
其實,作文考試最怕的就是照本宣科,人雲亦雲。蘇東坡22歲中得殿試榜眼後去拜謝主考梅堯臣,梅問蘇,『刑賞忠厚之至論中,有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這兩句話,典出何書?』東坡坦然答:『想當然耳。』看看,皇上面前的考試東坡還敢『想當然』,而且還能高中榜眼,可見那時的考風並不死板。只不過八股盛行後就日趨死寂了。對此,教課的先生、出題的考官都難辭其咎。1932年,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劉文典請國學大師陳寅恪擬出作文題,陳僅出了一個三字題『孫行者』。要求考生的答案也只能是三個字,即作一對子,此題一出,一時嘩然。這也是對八股命題作文的一種極端反對吧。
我覺得,在社會飛速發展的今天,對高考作文不妨給予更大的包容,這也是對學生創造力的一種鼓勵吧。(文/劉長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