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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濱繪 |
小彥暉在作文中寫『害怕極了』。 文/圖 記者何道嵐 實習生邢曉雯 |
一個信手拈來的命題作文傷了一個8歲孩子的自尊;一節短短的語文課後,聰明的跳級生反而成了班裡的『異類』,再沒有人願意與其玩耍……
人物
流鼻涕小男孩
是8歲跳級生
彥暉今年8歲,在同齡的學生都在讀二年級的時候,他已通過測試,破格跳級至三年級,而且成績依然名列前茅。盧女士說,在被排擠後,彥暉每天都去找一年級時的同學玩。
『沒人願意跟你玩,怎麼辦呢?』
『那我就自己看書,或者閉目養神等上課。』彥暉生性外向,媽媽說他『越表現得要強的時候,就越是隱藏自己的時候』。
9月14日早晨,盧女士開車送彥暉回學校,他卻在校門口扭扭捏捏,始終不願下車。盧女士說,兒子平日很喜歡上學,每次都是衝進校門的。那天,彥暉卻多次表示『不想上學』,也數次默默說出『班主任對我不好』。
16日,剛從同學們口中得知端倪的盧女士帶孩子回家後,便欲詢問詳情。彥暉卻說了一句:『媽媽,有很多事情不能告訴你,我扛得住!』那天晚上,他發高燒至39℃。
昨日,盧女士兩次向兒子詢問當時情況,得到的都是一句回答:『媽媽,這麼傷心的事能不能別提了。』
兒子怎麼成了不受歡迎的孩子?
『自從教師節那個周末回家後,彥暉便比平日沈靜了許多,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9月16日中午,在數天的不安心後,盧女士趕到位於番禺華南新城的華師附小,打算提前接走長期寄宿的兒子。
彥暉還在午睡,盧女士自個走進教室,打算先替兒子收拾好書包。可是,在三年(4)班的教室內卻是十分熱鬧:四五個小孩子正在玩耍,有男孩有女孩,五六本課本和作業本在空中飛來飛去,嬉笑聲此起彼伏。盧女士彎身撿起丟在地上的一個作業本,封面上赫然寫著兒子彥暉的名字。此時,她纔意外地發現,被拋擲作樂的全是自己兒子的書本。
『髒死了,鼻涕蟲!』『討厭死了,不講衛生!』面對盧女士的一臉不解,小孩們不經思考便大聲嚷嚷,十分順口。這幾個都是彥暉的同班同學,他們告訴盧女士,班裡面的同學都不願意跟彥暉玩,大家都愛欺負他。
盧女士納悶:兒子為何突然成了不受歡迎的孩子?
老師發難
鼻涕糊臉挨批評
盧女士向孩子們仔細打聽,一名姓牟的女同學告知了緣由:9月10日的一節語文課上,彥暉因感冒而不停流鼻涕,他身上沒有帶紙巾,教室裡也沒有紙巾,小男孩只能不停地大聲吸鼻子。堅持沒多久,鼻涕終於直流而下,彥暉的上脣糊成髒髒的一片。
此時,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徐老師轉過身來,手一揮,讓全班同學注視著彥暉,並對他不愛乾淨的行為作出批評。『老師曾經提醒過他,要在上課前到洗手間,將鼻涕洗乾淨再進教室。』同班的另一位女生告訴記者,但此次的突然發難,出乎所有孩子的意料。
命題作文
《×彥暉很害羞》
『我們看他的時候都笑了。』女孩說,彥暉滿臉通紅,在同學們的笑聲中,漸漸將頭垂下,最後埋進了課桌底下。而徐老師沒有讓彥暉去洗手間清潔,也沒有繼續上課,而是在黑板上寫上一行字,作為隨堂練筆的題目:《×彥暉很害羞》。
據了解,全班36個同學,都各寫了一篇同樣題目的小作文,內容大同小異,都是以嘲笑彥暉為主。老師還讓大家討論怎樣以『彥暉羞愧得臉紅』作比喻,『有同學說像猴子的紅屁股,老師都沒有反對。』之後,各種比喻層出不窮:含羞草、鼻涕蟲、縮頭烏龜、猴子屁股……只有彥暉一直在顫抖著下筆。
心靈受傷
『我害怕極了!』
『今天是9月10日,qi?ng壯的×彥暉居然害羞了!上課老師要同學們看我,我怕(他)們笑我流b?t? ,就把頭壓(下),他們卻ch?o笑我害羞!!!老師說要(以)我為主題寫小練筆,我害怕j?了!』
這是一篇名為《×彥暉很害羞》的作文,作者就是彥暉。下面是徐老師的評語:『你原來是怕這個呀,不過你寫得很流暢,有條理。』作文成績是『A+』。
9月10日的語文課上,在《×彥暉很害羞》的下一頁,彥暉還寫了一篇名叫《快樂》的小作文。『媽媽把(我)抱了好久......』這纔是他心中的真正的快樂。
校長:向家長道歉
『對不起!』校長覃時強首先向盧女士道歉。他認為,不管老師的教學方法怎樣,但小孩子肯定不喜歡自己的一些行為細節成為大家討論的話題,更別說是作文題目,『這是不恰當的教學方式』。
覃時強說,彥暉能夠從一年級跳級到三年級,說明他本身是很愛讀書的,老師應該給予更多正面的鼓勵。這個年齡的小孩會有些調皮的表現,老師應該對他進行引導,而不是約束他。
他表示,徐老師有六年教齡,不應該出現這種業餘的失誤,校方會對她提出批評,並要求她與彥暉進行真誠的交流,『解鈴還須系鈴人』。
老師:我本無惡意
『我沒有一點惡意。』昨天下午,在辦公室裡,徐老師承認做法欠妥,但悔之已晚。徐老師表示,那天上課的時候,彥暉沒有舉手就大聲發言,受到她當眾批評,當時彥暉『很害羞,用手捂著臉,還把頭埋在桌子底下』。她說,自己並沒有強調彥暉流鼻涕的事情。
徐老師承認,許多同學作出了不恰當的比喻,例如『他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她當時就批評『不禮貌』。但有學生比喻『他就像可愛的小烏龜一樣把頭縮到龜殼裡』,她就認為很好。
徐老師說,她布置這篇作文只是即興發揮,沒想到會有如此後果。但事後看了一些同學的作文,發現很多不恰當的比喻,『纔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太恰當。』
眾議:破碎的尊嚴要如何彌補
教育立人,而樹立自尊自信是立人的根本。孩子進入學齡期後,學校對其自尊的影響就會日益顯著:老師會不會贊揚你?同伴願不願意和你一起玩耍?他們的目光是一道柔軟的牆,能夠扶持孩子的自尊,也能阻礙甚至壓塌他的自信。在聽說了小彥暉的經歷之後,不少家長最關心的就是這個聰明的孩子破碎的自尊——在36個同學面前失去的尊嚴要怎樣纔能彌補回來?這關乎孩子的一生。
兒童教育學教授朱女士則告訴記者,像彥暉這樣的小跳級生,缺少了一年的適應期,對新環境本來就恐懼,會特別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這件事已經在彥暉的心裡烙上了陰影。她還認為,彥暉16日晚回家後的高燒也與此事有關,『心理的傷害會通過肉體表現。』在盧女士與母親交談時,彥暉一直吵鬧著乾擾談話。朱女士說,這是彥暉從心理上抗拒別人討論自己『那一段經歷』,他很介意那一次傷害。『小孩子也會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