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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榮威自幼入『榮春社』科班學戲,從師孫勝文、尚小雲等,因嗓音洪亮而工銅錘花臉,當時即有『小金少山』之稱;出科之後,李榮威又在裘盛戎門下深造,後拜侯喜瑞、蘇連漢為師,繼承了侯派藝術的精髓。在70年的舞臺生涯中,李榮威創造了許多鮮活的藝術形象,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代表作之一——現代京劇《六號門》是他表演藝術中的一大亮點,曾得到周總理的肯定。
作為一名從舊社會走過來的老戲曲演員,李榮威說起京劇和自己的藝術生涯,不禁感慨萬千:『如果沒有共產黨,我活不到今天;如果沒有新中國,我不會有現在的幸福晚年。舊社會唱戲不養老、不養小,演員們大多一生顛沛流離,嘗盡生活的酸甜苦辣。』而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李榮威的戲曲人生也充滿著動蕩和艱辛。
窮人的孩子纔學戲
李榮威1926年出生在北京一個貧苦的大家庭,由於生活所迫,他10歲就進了科班『榮春社』學戲。
在舊社會學戲的都是窮孩子,李榮威說:『那時候學戲叫「打戲」,非常苦。如果不是家裡實在沒吃沒喝了,父母是不會狠下心來送孩子學這個的。送孩子進科班的時候,家長會跟科班老板簽一個「生死合同」,字據上寫著「投河覓井,打死勿論」。而當時社會動蕩不安,我家孩子多,父母沒有正常工作。為了讓我有口飯吃,送我去學了戲。』李榮威進的科班叫『榮春社』,那是『四大名旦』之一尚小雲開辦的,『尚老板賣了七所房子辦了這個科班,榮春社幾年間培養了200多名學生,包括徐榮奎、李甫春、楊榮環、尚長春、尚長榮等戲曲名家,對戲曲界的貢獻很大。』
李榮威學戲的偶像是京劇大師金少山,『金少山「金霸王」大名鼎鼎,大家都知道。我那時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像他那樣就好了。』因為敬慕金少山的藝術,李榮威一開始就學了花臉,教他的老師是孫勝文,『我從小嗓子好,尚老板特地請了孫勝文先生教我,這位老師是老「富連成」科班出來的,很有造詣,也非常嚴格。我們當時學戲都是「口傳心授」,我的戲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哪個字用哪個地方發音,音准不准、有沒有力度,脣、齒、舌、喉、牙都會有要求。錯了一丁點都不行,一錯就挨打,老師用竹片打手、打屁股,幾下就腫了。』
嚴師出高徒,功夫不負有心人,坐科沒兩年,李榮威成了『榮春社』的『臺柱子』,並被譽為『小金少山』。『那時候嗓子很好,我唱《御果園》等一些戲很賣座,因此也就享受著老板的特殊待遇:上下班跟著尚老板坐汽車去,回來吃飯有單獨給預備的「燒餅夾牛肉」。』可惜好景不長,不久後到了變聲期,『男孩子都有這個階段,這時候就倒霉了,嗓子唱不了,也就沒有好待遇了,其他的師兄弟也都上來了。』
為生存顛沛流離
為了生存,李榮威學戲;為了生存,李榮威五年出科後,也開始了他顛沛流離的生活。
『出科了就進入了社會,乾什麼呢?當然還是唱戲!可咱一小孩哪兒都不認識,根本不知道去哪兒唱,這就得拜師,讓老師給介紹一個演出的地兒。』在老師蘇連漢的介紹下,李榮威找到一個唱戲的地方,但那時唱戲是不掙錢的,『這演出就是鍛煉,別人給你一個臺子唱,不要你錢就不錯了。只有等唱出了名,有了影響,纔能掙得到錢。』可不掙錢的唱也不是個辦法,於是,李榮威在17歲那年,獨自一人離開了北京,開始了在全國各地『跑碼頭』唱戲的生涯。
『以前的戲班有句話「挪一挪,活一活」,我們這唱戲的不容易,為了生存,哪兒給錢多就上哪兒去。酸甜苦辣嘗盡,挨餓挨凍也都有過。』李榮威最先去的是山西,也是在山西,李榮威開始有了名氣,『一次唱《法門寺》,我演劉彪,剛好這個戲是尚小雲先生給我說的『劉彪』,尚老板演的『劉彪』與眾不同,有三、四十句唱腔。因此這一唱下來就臺下就轟動了:好花臉!這纔是腕兒!這之後劇院的老板就找著我給我漲錢讓我給留下來。』但是,李榮威並沒有在山西久駐,之後,他去了當時國民黨的一個劇團,『因為他們給的價錢高』,一年左右,他又離開這個劇團去了杭州,『我從這個劇團開小差跑的,那時候開小差跑了逮回去可是得槍斃的。因為有好角找我,給的價碼高點兒,可以多掙錢!』回憶起這段經歷,李榮威老人面露得意之色,『這叫「挖牆腳」吧,我是被挖的。誰挖的我呢?杭州那個以擅長畫公雞而著稱的京劇、書畫名家宋寶羅,那可是唱老生的好角。而我那時候嗓子已經恢復了。』
『我這就等於「傍角」,我跟著宋寶羅一起演,他到哪兒我去哪兒。』李榮威跟著宋寶羅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演出,他們的足跡遍及南京、上海、廣州、武漢、長沙等地,『哪兒有地方約,哪兒價高,我們就去哪兒。』
『出科搭班如投胎』
『我們有句話叫「出科搭班如投胎」,這句話非常重要。意思是你出來搭班唱戲,科班學的用不上,進入社會都得重新學。京劇雖然是「程式化」有它的套路,但在不同的地區,同一個劇目有可能就有大同小異的地方。不清楚這些,就可能演砸了。』李榮威一次『演砸了』的經歷,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龍鳳呈祥》是一出常演出的戲,我科班學過,也在很多地方演過,都沒有出過問題。後來我們到上海演出,跟人家劇團搭班演,我在劇中飾演劉備。有一場戲是老太太要面相劉備。按照我以前演的是,劉備會找呂范商量計謀,然後一句「此計甚好,明日照計而行。准備香餌計,金鉤釣鰲魚。」這場戲就結束了。但南方不是這樣演的,他們是呂范找來了賈化,然後一句『宣賈化來見』,然後演賈化的花臉演員就上場了,有他的一段戲。這樣的話,我在念完臺詞,就把人家的戲給擋回去了,就演砸了!這一砸後臺不答應了……』這場風波之後,李榮威總結了經驗:『出來搭班唱戲,要謙虛謹慎,不要怕什麼丟人,要把臉拉下來謙虛跟人學習。』
除了上海之外,又去了很多城市,最後他選擇了昆明,『當時是1948年,雲南時局很不安定,但給的錢多,所以我也去了。』這一待就是幾年,直到雲南解放,『來了解放軍,我們站在街道口迎接,心裡那個激動啊。去的解放軍有河北的、東北的、山東的、河南的,都是北方人,看見他們就看見親人一樣,聽他們的口音感覺非常親切,遠離家鄉這些年,突然間迫切地想回去。而且,程硯秋先生不久後代表中央到雲南視察地方戲,給唱戲的露臉了,還有解放軍保護!我當時就知道,時代不一樣了!』
離開北京12年後,李榮威終於回到了北方,『回來之後因為誰都不認識,於是就跟著私人劇團搭班,跟奚嘯伯、厲慧良、丁至雲等合作。1955年,我來天津演出,當時就被中國大戲院留下了。大戲院的經理跟我說,天津市要建京劇團,你不要走了。我想想,在外面跑了十幾年了,可有個地方安家了,終於踏實了,再也不用走了,於是落在了天津,一直到現在。』
作為天津市京劇院團的元老級人物,80多歲的李榮威現在還在不遺餘力地做著京劇的傳承工作。近兩年,他更是經常奔波於上海、北京和天津等地,為各藝術院團的演員們說戲。李榮威說:『沒有新中國就沒有我的現在。我一直想抓緊時間,多為京劇做些工作,好好報答黨的恩情。我的老師們都已經不在世了,我身上有傳承的任務,我悔恨當時沒有多學點兒東西,希望現在的年輕演員們抓緊時間、珍惜機會,多多的學。不要辜負了這麼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