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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2元的彩票,承載了太多人的發財夢,人們希望它能成為改變命運的一條捷徑。河南神秘彩民中了3.6億巨獎的驚人消息傳出後,再次將人們的目光聚焦在這張小小的彩票上。面對公眾的質疑,彩票機構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彩票巨獎吸引全國目光
今年10月8日下午2點55分,一名中年男子走進河南安陽的一家福利彩票投注站,先是購買了兩張自選的『6+6』復式彩票,並進行了各44倍的投注;隨後,他又讓老板陳桂霞幫他機選了一組數字,數字迅速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紅球12、16、25、26、27、31,藍球05,陳桂霞隨即詢問該男子『中不中?』,男子看過後表示再打一注,並同樣對這兩注出現在同張紙片上的數字進行44倍投注。也就是,這一注號碼他一共要投88注,共花費176元。
當晚,中國福利彩票雙色球第2009118期開獎,共中出一等獎93注。其中88注一等獎竟然均被河南安陽的這位彩民收入囊中,累計獎金高達3.599億元。沒有人能夠預料,紙片僅僅在數小時後就發生了神奇的變化,它變成了一份超級大獎,一舉創造了新中國發行彩票以來單張彩票獲獎金額最高的新紀錄。
事後,陳桂霞對該男子的投注方式頗感疑惑,這超出了她常規的經驗:多數人倍投,以5倍、10倍這樣的整數倍居多,對兩注同樣的號分別進行44倍投注,確實讓人覺得奇怪,而且,44並不是一個吉祥的數字。
按照雙色球的規則,每注投注號碼由6個紅色球號碼和1個藍色球號碼組成。紅色球號碼從1-33中選擇;藍色球號碼從1-16中選擇,投注方法分成自選號碼和機選號碼,投注方式則分成單式投注和復式投注,彩民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組合成多注投注號碼。頭獎必須猜中所有7個數字,中獎概率為1/17721088。據了解,此次大獎稅前總計359982832元,個人所得稅要扣除20%,約7200萬元,實際獎金高達2.88億元。
隨著大獎的誕生,陳桂霞在安鋼生活區經營的這家福彩投注站也從默默無聞變成了聞名全國。如今,陳桂霞的福彩投注站不大的空間裡總是擠滿了聞訊而來的各地彩民,有來買彩票沾喜氣的,有猜測中獎者信息的,也有討論下一期走向的。一撥又一撥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前來采訪,試圖能夠了解到大獎得主的有關信息。按照河南省福彩中心的要求,安陽市福彩中心給她的投注站掛上了『熱烈祝賀我站福彩雙色球中出3.599億元超級大獎』的紅色橫幅,安陽市福彩中心還連夜制作了300多條,掛在該市的其他投注站。
巨獎拷問彩票機構公信力
3.6億巨獎的產生,牽動著億萬彩民的神經,人們紛紛對此表示好奇與質疑。人們不禁要問,這次中獎是真的還是假的?中獎者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用正常手段獲得的獎金?這裡面是不是有貓膩?
一位彩民就表示,中獎金額確實太驚人了,且獎金總額剛好臨近獎池的『積水總量』,中獎者的投注方式大有對掏空獎池志在必得之勢。如果不事先知道號碼,他怎麼能看得這麼准,究竟是從哪兒來的信心會對一組機選的數字進行總共88倍的投注呢,這些超出常理的行為,確實不能不讓人有所懷疑。
對巨獎的懷疑同時來自網絡,在巨獎誕生之前,曾經有神秘的網帖猜測國慶節期間將會有億元巨獎誕生,另外還有正好來自河南的網民發帖詢問『中了3億元怎麼花?』這些都讓部分網民懷疑,會不會黑客再次侵入了福利彩票的系統?會不會是內部工作人員在『暗箱操作』?一時間,公眾的不信任情緒蔓延開來。
面對迅速昇溫的各種傳聞,河南和安陽的省市兩級福彩管理部門都多次強調,此次巨獎的產生絕無貓膩存在,其真實性不容置疑,所有的過程都有嚴格的程序和完善的監督。盡管官方一再言之鑿鑿,普通彩民的懷疑卻仍未見明顯的化解,他們認為這種自說自話式的澄清並不能徹底消除公眾的疑慮。
北京大學中國公益彩票事業研究所執行所長的王薛紅博士,被稱為中國彩票研究第一人,她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從概率統計學角度來看,中出3億多元的獎金是可能的。中出如此大獎,有質疑和猜測都是可以理解的。彩票發行機構應該更透明、清楚、完整地解釋和公布信息。否則只讓民眾猜測,很難確定輿論會向哪方面發展。
一位業內人士表示,人們的疑慮,與中國彩票業經歷過的多起丑聞不無關系。2002年,深圳『彩世塔』公司利用承銷彩票之機,先後在17個城市作弊20起;2004年,西安鬧出『寶馬彩票風波』;2004年的雙色球偽造開獎直播畫面事件也曾經轟動一時,當時開獎現場的宏觀畫面與停球點的微觀畫面並非同時拍攝,因此,『福彩搖獎有人舞弊』的說法一時傳遍全國。福彩中心後來解釋,由於錄制搖獎過程特寫鏡頭的攝像機出現故障,當期搖獎錄像的特寫鏡頭確為後來補拍。2009年6月的『木馬篡改雙色球數據案』則讓人們看到福彩系統可能存在的技術漏洞。深圳某公司的軟件工程師程某先行編寫了一個可以自動運行的木馬程序,利用與福彩中心合作的機會,進入福彩中心機房將其植入。一旦搖獎結果揭曉,該程序會自動將程某購買的彩票修改為一等獎的號碼,由此中得5注一等獎共3305萬元。此案雖被警方迅速破獲,但仍然引人深思,至少說明我國目前依托於IT技術的福彩系統並非無懈可擊。
對此,專家表示,當大獎遭遇輿論普遍質疑時,表面上看是中獎者隱私權和公眾知情權的博弈,但實際上人們質疑的其實並非是得獎者個人,而是對彩票發行部門的公信力產生了懷疑。因為我國的彩票行業至今還處在無獨立監管機構、無防火牆、無信息披露的三無地帶。從中獎者的個人信息,到開獎直播的監督,從彩票的科學監控架構,到資金收入及去向的公開,公眾需要的是更加陽光透明的博彩。
彩票監管機制期待改革
彩票是國家籌集社會公益資金的重要手段,記者手頭的一份數據顯示,自1987年我國首次發行現代彩票業以來,中國彩票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發展。全國的彩票銷售量由最初的1739.5萬元增加到2008年的1051億元,在這22年中,共計銷售5739億元,募集公益金1907億元,為我國的公益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然而,在中國彩票業銷售量飆昇的背後,還存在著產業政策模糊、法律法規缺失、管理體制不順、行業技術標准缺乏等問題。
作為我國彩票條例立法的重要參與者王薛紅博士表示,當前我國彩票發行和管理體制中矛盾和問題凸顯,主要表現在,彩票監管與發行機構權責不均衡;福利、體育兩大彩票發行機構同質化競爭;彩票利益分配體制不順。
日前,一項網絡調查顯示,約有六成接受調查的網民認為,應當在機構設置層面完善體系,設立獨立的彩票監管機構『彩監會』。王薛紅表示,要解決彩票行業目前存在的信任危機,獨立監管機構的設立、彩票行業協會的成立以及專業研究機構的充分參與都必不可少:設立一個『彩監會』或者『彩監局』這樣的機構,可以監督管理和推動彩票行業的發展;還應建立彩票行業協會,推動行業自律和行業的良性發展;此外,還應由彩票研究機構作為第三方機構,通過制定相對獨立的監管系統和行業標准來保證公平。
王薛紅博士表示,雖然財政部是全國彩票唯一的監管者,但財政部、民政部、國家體育總局三個部委是平行監管結構,監管的能力、范圍、程度都受到很大的限制。真正監管福彩和體彩中心的是財政部綜合司下的彩票處,一個處級單位去監管兩個司級事業單位,且監管手段粗放,不完善,效果可想而知。因此她希望能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來監督管理和推動彩票事業。王薛紅認為,正是由於缺乏獨立的監管機構,使得我國的彩票發行機構兼有『運動員』和『裁判員』的雙重身份,而這也是彩票行業公信力遭到質疑的關鍵因素。
在北大彩研所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裡立著這樣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中國彩票業協會籌備處』,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一直在做相關准備工作,這一第三方行業協會他們早在幾年前就已上報有關部門,但一直沒有得到批復。
行業標准保證公平公正
在王薛紅看來,除了急需一套完善成熟相對獨立的監管系統外,建立一套科學有效的行業標准也是十分必要的。中國彩票業需要建立一套自己的技術和管理標准,包括搖獎機器檢測標准、彩票銷售和數據系統的標准、游戲檢測標准和管理制度標准。
許多彩民都表示,彩票開獎現場只有工作人員和公證員。開獎的整個過程並不為常人所知,而公證員更像是一種形式。
王薛紅告訴記者,搖獎機隨機性檢測是這個行業最核心的方面,因為彩民最質疑的就是搖獎的公正性,『可是福彩中心工作人員對搖獎機的性能檢驗嗎?』相關部門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在彩研所,記者看到了一份名為『關於彩票出獎號碼隨機性的統計檢驗方法』的檢驗標准,據了解,這是北大中國公益事業彩票研究所組織多位各領域專家耗時多年制定的,包含9項先進檢測標准的搖獎機隨機性檢測標准,並且通過了11個院士的鑒定,不過這套在2005研發出的標准至今沒有得到相關部門的『歡迎』。
王薛紅告訴記者,國外搖獎設備機器的隨機性是要通過不定期的抽查檢測的。而我國,搖獎機在買回彩票中心之後,是否經過不定期檢測來保證其隨機性?如果得不到保證,那對消費者而言,它是不是公正的?這樣就導致了公眾質疑的產生,因為其中存在了這些『疑點』。
『專業化程度如此之高的彩票領域,在我國至今沒有資格認證,至今沒有行規國標。』王薛紅介紹,目前全國大多數開獎人員是彩票中心自己抽調的員工,大多數人沒有系統地學習,沒有系統的專業知識,抽獎的公平公正很難保證。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向公眾證明搖獎設備都是隨機的,不能只用口頭說,這僅憑公證處公證員的肉眼是無法判斷的。
『問題彩民』亟須關注
『彩票中獎是小概率事件,不可預測的』,王薛紅對記者說,『同時,每期的開獎結果均為獨立事件,互不影響』。但是,絕大多數彩民都願意相信每次開獎結果間存在某種聯系或統計規律,甚至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預測,這些都違背了基本的數學原理。
王薛紅指出,很多彩民把彩票當作一種投資,期待著怎樣發大財,怎樣一夜暴富,這都是不理性的。購買彩票應被看做是一種消費行為而非投資行為,它只是一項娛樂消費活動,而且具有投機性。由於一些不當宣傳,出現了大量彩民過度購彩的現象,王薛紅呼吁廣大彩民應合理購彩,不能過度迷戀。病態博彩,就像毒癮、煙癮一樣,行為人處於一種被彩票控制的狀態,這給自身、家人乃至整個社會都帶來嚴重的危害。
有關數據顯示,中國購買彩票主力群體為中低收入者,大量的問題彩民也已經成為一個無法忽視的群體。2007年河北省邯鄲市的兩名銀行職員,用盜取的5100萬元銀行資金中的4300萬元購買彩票,其中最多的一次就買了1410萬元。『他們的行為是犯罪,但起因則是一種病態彩民心理在作怪。』專家指出。已有的研究結果表明,在多數國家,病態彩民的比例一般佔彩民總量的2%至3%,我國目前大約有2億彩民,按此比例計算,病態彩民的數量約有400萬到600萬人。『我們不能不關注這個群體。』王薛紅說。
王薛紅表示,彩民是這個行業的衣食父母,但是我國缺乏彩民救助制度。彩票有著很強的負面性,可以讓人上癮。我們應該深刻地回顧和反思。對於彩票發行機構來講,有義務更有責任來承擔這些負面影響。我們發行彩票募集了很多公益金,幫助了很多困難群體。但同樣不能否認的,彩票對社會造成了負面影響,我們要正視這個問題,要通過科研機構來研究如何更好地解決這些事情,彩票公益金取之於民,要用之於民,減少負面效應,纔能更好地推動彩票事業的發展。記者了解到,北大彩票研究中心專門開通了一條免費彩民救助熱線。
王薛紅建議彩民,首先要保持一顆平常心,無論中獎與否,這畢竟是一種消費行為。其次,我們國家的彩票是一種公益行為,應該把買彩票看成是獻愛心、做貢獻。公益事業也要量力而為,不能把自己搞得傾家蕩產,這也不是發行機構所鼓勵的。(記者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