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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部門每年夏天心事重重請你監督是否文明執法,而不是要不要執法
6月2日晚,下城區接到舉報、聯合執法隊整治無證西瓜攤時,黃憲海夫妻扔下瓜車上5歲的女兒和3歲的兒子逃了(見本報4日B2版《做父母的馬路上溜達一晚沒閤眼,當孩子的一晚上哭着找媽媽》),在進一步的回訪調查中,記者瞭解到,執法過程中的類似的“軟暴力”和直接暴力抗法的“硬暴力”都不是鮮見的案例,無證攤販管理更像一場博弈,是城市管理中一道必須面對的難題(見本報6日5版《每年夏天的“躲貓貓”沒有贏家》)。下城區城管執法局局長朱雲祥說業內都是用“法與天鬥”來形容城管執法的兩難。他說:“民以食爲天,他們靠自己的雙手,不偷不搶,無非是想掙點錢養家,管吧,小販們有意見,覺得我們奪了他們的飯碗,老百姓有時也不理解,覺得我們太不人性,不給人家留一條活路。說實話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也不忍心。可不管呢,城市就會亂套,老百姓也會有意見,覺得我們不作爲,這對於我們執法人員來說,是一個兩難境地。”
這就道出了這場博弈中較勁的三方——攤販、執法者、市民:
當在處理個體的無證攤販時,市民往往會站在攤販的一邊,覺得他們辛苦、可憐,能放一放麼就放一放,對城管執法局、公安、交警等聯合執法者往往不抱好感;
當整體上無證攤販沒有管好時,出現了交通、衛生、無序競爭等問題,市民又會抱怨管理者沒有把城市管好。
這就大大增加了管理的難度。
“現在纔剛剛拉開序幕,到了更熱的時候,纔是西瓜車的高潮。”下城區執法局辦公室李主任坦陳,每年最擔心的就是夏天,因爲這個季節,以西瓜車爲代表的無證攤販大量出現,必然要上演“貓鼠大戰”。而這種“遊戲”,註定是沒有贏家的,“西瓜車被查處,他們的生計是個問題,而我們去執法,同樣要面臨諸多的阻力和風險,還有輿論方面的壓力,本來是正常的執法,卻往往得不到市民的理解和支持。”
眼見着西瓜攤滾滾而來,“法與天鬥”的矛盾已經顯現,我們的城市管理者準備好了嗎?
大小西瓜車爭相進城一季獲利可達數萬元
西瓜車之所以都要往城裏涌,無非是想多掙點錢。
這幾天,我一直在和基層的城管執法隊員接觸,幾乎每個隊員都願意坦然面對一個事實:想在短時間內把所有無證西瓜車都請出杭州城,是不可能的。
“首先,鉅額的利潤空間,使得收益遠遠高於違法成本,所以他們寧願冒着被抓住的風險,也要前赴後繼賣西瓜。”下城執法局工作人員戴慶國說,就在本報前兩次報道時,有熟悉的西瓜攤販告訴他,報紙上說的賣一季10萬元收入,在他們的羣體中並不算高,“最多隻能算中等收入”。那對丟下一雙兒女的西瓜攤夫婦也承認,一個月賺個六七千元沒問題。
同樣做過調查的,還有江乾區城管執法局綜合執法科樓劍鋒科長:“一輛無證西瓜車,每天的純利潤在200元至300元左右,不排除有做的更好的。”
正因爲收益高,來錢快,所以無證西瓜車纔會屢禁不絕。
“剛開始,我們也覺得他們只是謀生,也會想着辦法給他們留意合適的工作,可最後發現,幾乎沒有人願意改行。不過也好理解,多賣幾車西瓜,可以抵得上幾個月的工資了。”上城城管執法局黃晶很知性,可說起無證西瓜車,她只能搖頭。
除了可觀的利潤,市民提供的巨大市場需求,也是無證西瓜車久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市民之所以有時會歡迎,除了方便,主要還是他們的東西便宜。”樓劍鋒說,以江乾區爲例,以前轄區有多個果品批發市場,市民可以買到便宜的水果,而現在果品批發市場全都搬到了勾莊一帶,無證西瓜車剛好利用了這個機會,“他們反正不用交各種費用,樂得把部分利潤讓利給市民。”樓劍鋒說,得到實惠和方便的市民,自然不願意看到所有的無證西瓜車都被一刀切。
採訪下來,從整體上說,我還是傾向於這樣一個觀點,無證瓜攤的確能掙到一些錢,有的掙得還比較多,但他們總還是一個比較貧困的羣體,這些辛苦錢可以給孩子上學、給老人看病、給家裏造房子等等,同時,也必須認識到,這些錢是違法所得,對那些守法經營戶來說,是不公平的,無證經營客觀上也還帶來了其他一系列問題,管理是必須的。
城管隊員的博客記錄委屈
拱墅區城管執法局胡秀清在新浪網上開有博客,真實地記錄了作爲一個基層管理者的心情和思考。
2010年6月4日
今天又有隊員受傷
臨近下班的時候,拱宸橋中隊打來了電話,說三分隊王隊員被一個攤主打傷了,110已經介入。聽到這重複了無數次的並不新鮮的甚至聽覺都有些麻木的信息,內心仍無可避免地有一種本能的疼痛。當執法被打成爲一種常態時,當羣體的尊嚴屢遭踐踏時,我們除了痛感,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下午4點10分左右,拱宸橋中隊三分隊王隊員在巡查中發現,定海街268號前有一車載水果攤在無證經營販賣西瓜,就依據職責上前管理,勸其駛離。誰知當事人不但不駛離,反而罵罵咧咧,並出其不意地衝上來掐王隊員的脖子,將王身上多處地方抓傷……中隊姚隊長得此信息第一時間趕赴現場並報警。經醫院診斷,王隊員的頸脖、手臂等多處軟組織挫傷。
值得一提的是,在執法過程中我隊員始終秉承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原則,有禮有節,文明執法。只是這樣的文明執法,在膨脹的利益面前,很多時候只是一面糊紙的牆,不堪一擊!文明執法要堅守,但後續的保障呢?是否該跟上?當執法被打成爲一種常態時,當羣體的尊嚴屢遭踐踏,我們是否該跳出執法看執法?
既然徹底取締的條件還不成熟
管理規定能不能調整爲有堵有疏?
一位執法隊員袒露心聲:“按要求,所有城市道路、背街小巷以及小區門口都不允許無證攤販存在,可我們也知道不可能徹底杜絕,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轄區內不要出現。”執法隊員說,無證西瓜車似乎也摸透了他們的心思,只要看到執法隊員過來,馬上會配合地離開,有時還會開開玩笑,問他們什麼時候下班,好下班了再過來。
這種沒有經過約定的平衡,有時也會被打破。當市民投訴持續增加,或者上級部門認定無證西瓜車已經成爲當前的熱點難點時,就會組織多部門進行聯合執法。而此時,正是各種暴力或者軟暴力的多發期。
“只要被抓住,罰款不說,還要暫扣車輛。而按照陽光處罰程序,從調查取證到最後處罰結束,一般在15天左右。”也就是說,在這15天裏,他們賴以生活的來源會被切斷。“明知道後果這麼嚴重,再寄希望於他們能心甘情願接受處罰,似乎不太現實。”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執法隊員有着豐富的基層經驗,他說,其實絕大多數隊員都和他一樣,希望能徹底解決這個困擾已久的難題。“比如,我們希望能設定一定區域,給他們留一點生存空間,這樣既便於統一管理,也可以緩和雙方的矛盾,但這又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個部門能決定的。”
我想,在一些社區、居民點集中的地方,能不能探索一種以引導爲主的模式,甚至放權讓社區對這些攤販進行管理,劃定一定區域讓他們做生意,有堵有疏,對原有的管理規定進行適當的調整。當然這只是一個建議,不知有沒有可行性。這幾天,下城區城管執法局主動爲那對丟下孩子逃跑的黃憲海夫妻在農貿市場裏找了攤位,讓他們合法經營,幫助他們尋找生存之道,這樣的人性化做法我們也很贊成。
從執法的角度說,城市管理者部門已經開始了新探索。
以西湖區爲例,他們去年首創了非現場執法的模式,通過科技手段,調查取證,如果在規定時間內,無證攤販仍然不接受處罰,執法部門則會通過起訴,申請法院強制執行。
“效果怎麼樣,目前還不敢下結論,但至少可以減少現場執法中,可能會產生的矛盾和衝突,對於執法文明來說,是一種嘗試。”其他城區也開始了類似的嘗試,上城區今年啓用了一種新的智能系統,同樣可以通過非現場執法,達到調查取證的目的。
“既然徹底取締的條件還不成熟,我們只能通過執法手段的創新,來履行自己所肩負的使命。”一名執法隊員,用“螺螄殼裏做道場”,來形容執法部門所處的無奈。
在這個夏季,我想提醒市民朋友的是,請支持城管等部門的正常執法,請監督執法者是否文明執法。只有這樣,我們的城市,纔會更美好。
下城城管執法局給無證瓜販夫妻找了個菜攤
如果逛刀茅巷農貿市場,不妨過去給他們捧捧場
爲了多掙點錢,黃憲海夫妻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到杭州賣西瓜,聯合執法隊依法管理,一家四口生計頓時出現困難。這幾天,本報持續關注一家四口的命運。
上午,丈夫黃憲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下城城管執法局幫我聯繫了一家農貿市場,上午就過去面談,有可能的話,我們今後就在杭州賣菜,開始新生活。”
說實話,收到短信,我打心底裏替他們高興。
我趕到刀茅巷農貿市場,在三樓經理室見到了黃憲海一家,市場經理蔣雲祥正在給他們講市場裏的一些規定,“我們這裏是四星級的農貿市場,歡迎你們來做買賣,但既然來了,希望你們能按照杭州的有關規定做生意。”夫妻倆不住地點頭,聽得很是認真。
下城區城管執法局工作人員戴慶國說,知道他們生活特別困難,局裏一直很牽掛,最後由局長親自出面,幫他們聯繫了這家農貿市場,攤位費也做了適當減免,目的就是爲了幫助他們重新謀生活。“不過,杭州無證攤販那麼多,我們也不可能幫助所有人都解決就業,最終還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
在大致瞭解市場的有關規定後,夫妻倆隨着蔣經理一道,到市場裏轉了轉,向鄰居們請教賣菜經。“賣水果,我幹過,賣菜還是頭一回,不管怎麼樣,先試試吧,我相信只要誠實做人,生意會好起來的。”黃憲海靦腆地笑笑。
蔣經理說,如果夫妻倆擔心生意做不好,市場可以先拿出一個攤位,讓他們適應幾天,有感覺了,再籤合同。
看着一張張真誠的笑臉,黃憲海夫婦不住地說着謝謝,望着兩個可愛的孩子,我也真誠地希望他們能在這裏重新開始生活。讀者朋友,如果你剛好要去逛刀茅巷農貿市場,不妨到二樓他們的攤位上轉轉,捧捧場,給他們一些信心。現在,具體的攤位號還沒定下來,不過他們的特徵很明顯——只要在攤位旁看到壽桃頭,那自然是他們可愛的兒子。先謝謝了!
(通訊員戴慶國聯合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