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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目前我已經置身於這1Q84年。我熟悉的那個1984年已經無影無蹤,今年是1Q84年。空氣變了,風景變了。我必須盡快適應這個帶著問號的世界……』首印量120萬冊,從引進、翻譯到出版都備受矚目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最新長篇小說《1Q84:1》中文簡體版近期終於全面上市。
村上春樹最了不起的成就之一,是培養出了一批叫做『村上春樹粉絲』的人類,『如果有人見到我,那麼就會看到一個不是在讀《1Q84》,就是在期待讀《1Q84》的人。我在睡前讀,清晨醒來讀,走在路上的時候讀,等車的時候讀,公汽上讀,地鐵裡讀,辦公室裡讀,吃飯的時候讀……一天一夜,終於抽時間讀完了。』雖說並不是所有村上的讀者都如此虔誠,比之早期對《1Q84》的猜測、期待,簡體版出版後,《1Q84》在國內首次有了討論的聲音。在一片『本書是村上春樹畢生精力的集大成之作』的主流聲音之中,亦有關於村上文學重復性、甚至作品思想性的質疑。借用村上欣賞的作家卡佛的一本書名——當你談《1Q84》時,你談些什麼?讓我們看看談些什麼。
村上春樹訪談
村上春樹——讓『故事』擁有更多的力量
被譽為村上春樹集大成之作的《1Q84》是村上所有長篇小說中最長的一部,女主人公叫『青豆』,是個女殺手;另外一個男士叫『天吾』,是個立志想當作家的預科學校的教員,天吾企圖讓一個少女獲得文學獎,但中途遭遇了邪教,於是通過一次事件,發生於1984年的故事開始變成了1Q84。
從某種意義上說,《1Q84》是村上向奧威爾名作《1984》致敬的一本書。『Q』字與日文中的『9』發音相同,也是英文Questionmark(問題)的意思。本報通過出版社連線到村上春樹,村上春樹也證實了『致敬說』,而《1Q84》的字數,如果按每頁400字的稿紙計算,正好是整整1984頁。在國內出版的《1Q84》第一冊僅是這部鴻篇大著的1/3、或者1/4內容,據出版社透露,『真正的故事還遠沒有展開。』而簡體中文版第二卷將於6月下旬出版,第三卷正在緊張的翻譯中。至於村上這部『大書』有沒有第四卷,出版方表示目前還不好下結論,因為第三卷沒有明顯結束的痕跡,是不是會有第四卷,在日本也成了一個謎。
記者:您在作家生涯三十年後發表長篇小說《1Q84》,是講述在與現實略微脫節的世界裡發生的故事。您能概括一下這本書的主題嗎?
村上春樹(以下簡稱村上):從很久之前,喬治·奧威爾的《1984》便令我心中一動,我就想將不久以前的過去寫成小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奧姆真理教事件。我將六十多位地鐵毒氣受害者的話總結成了《地下鐵事件》,緊接著將從八個奧姆真理教信徒那裡聽來的話寫成了《在約定的場所》一書。我想更多地了解在地鐵毒氣事件中殺人最多——殺了八人後逃亡的凶手林泰男。他偶然加入奧姆真理教,被洗腦後犯下了殺人罪行。並非是犯罪型人格的普通人,出於某些原因最後犯下了重罪,回過神來,已成了不知何時會喪命的死囚——想象著自己孤零零地待在月亮背後,我多年以來一直在考慮這種狀況的意義。這便是故事的出發點。
記者:作品中所有的人都有傷痕,有傷痛的過去,卻各自擁有不同的魅力。作品中出現了兩個月亮、超現實的『小小人』以及『空氣蛹』,您是為了迎合看慣了電影和游戲CG的一代嗎?
村上:對於自己所處的世界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越來越不自信,應該是現代的典型心理。9·11恐怖襲擊讓美國世貿大樓如影像般消亡。也許一個不在此處、而在別處行進的世界裡,小布什沒有連任,伊拉克戰爭也沒有引發。1995年連續發生了阪神大地震和奧姆真理教事件,日本民眾應該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早地體驗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這種脫離現實的背離感。除《挪威的森林》之外,我的小說並不是所謂的現實主義小說,但也因此作為新現實主義小說而逐漸被世界接受。同時,我喜歡像巴爾紮克那樣描寫世俗之事的小說,想將這個時代所有的世態立體地寫出,成為我獨有的『綜合小說』。
記者:在《1Q84》中,很重要的設置是『小小人』,『小小人』究竟代表什麼?
村上:雖然神話性的象征自古就已存在,卻無法用語言將其表達出來。或許可以將其視為非現實的存在。所謂的神話,就是被編入歷史了或者人類集合性的記憶中,在某種情況下,突然開始發揮力量的東西。或者說只是單純地在我們自身之內的某物。這與原理主義的問題有關。世界一片混亂,在其中,簡單的原理主義的實力有所增長。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中,由於用自己的頭腦來思考問題需要能量,因此,大多數人都借用已有的語言當做思考,被簡化的部分不管怎樣都易於與原理主義結成一體。
記者:您獲耶路撒冷獎時的演講『牆和蛋』中說:『為了讓個人的靈魂與尊嚴浮現,在那裡填上光芒』而寫小說。《1Q84》就是這樣的小說?
村上:作家的作用,我認為是建立起與原理主義、某種神話性對抗的故事。『故事』能留下來。比如『牆和蛋』,不管大家覺得有多麼感人,這種在現場直接傳遞的信息遲早會被消耗。故事卻不會,能完整地進入人的內心。這是個在網絡中充斥著『意見』的時代,因此必須讓『故事』擁有更多的力量。
記者:《1Q84》是『用400字一頁的稿子來換算的話,正好是1984頁』。而在健身俱樂部工作的女子青豆,與立志當小說家的教師天吾的故事交叉進行。其中的登場人物與故事都是怎樣寫出來的?
村上:我是根據巴赫的《平均律鍵盤曲集》的格局、長調與短調,來決定交替地寫青豆與天吾的故事。在寫故事前,需要給人物起個名字,某一刻,看到居酒屋菜單上的『青豆豆腐』,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啊,青豆這個名字不錯。』天吾的名字也一起蹦了出來,『哎呀,這樣就能寫小說了。』在寫這本書的兩年中,要完成它的決心從未動搖過。准備動筆是在2006年的秋天,我還在夏威夷,腦子裡只想到了這些。就我個人而言,如果考慮故事的梗概該怎麼寫,就寫不好。我的方法是,這樣的故事有可能會發生,腦中浮現這樣微小的片段,之後就順其自然。我可不想在知道故事情節的情況下寫兩年。
記者:除了寫作,您自己也做翻譯,從您翻譯的著作來看,尤其偏愛文字簡單的作家,能具體說說嗎?
村上:七年前,我寫完了《海邊的卡夫卡》,之後開始進行經典作品的翻譯工作。雷蒙德·錢德勒的《漫長的告別》、塞林格的《麥田裡的守望者》,還有《蒂凡尼的早餐》《了不起的蓋茨比》,都是非常優秀的英語作品。將其變成怎樣的日語纔好呢?判斷自己具備翻譯家該有的責任後,我開始努力進行嘗試。相應的,我疏遠了同時代的美國小說。
記者:從金融危機來臨之後,美國文化的威信似乎產生了動搖?
村上:我曾經對美國的新聞與雜志有非常高的敬意。但在伊拉克戰爭以後,因他們的極端論調而動搖了。美國的媒體迅速失去了力氣,出版社也沒有精神活力。從今以後,美國與歐洲、東亞的差距就縮小了,文化方面的往來會更加繁盛。《挪威的森林》即將由陳英雄拍成電影。期待這部影片能發揚亞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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