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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沈陽人,初中畢業。
五年前,他跟妻子鬧著玩兒,做過一次心理測驗。其中自我評價一項大概是這樣寫的:能說會道,口無遮攔,什麼都敢說,敢說的不一定都敢做,過嘴癮,自己高興,大伙兒開心。怕苦怕死,成不了大氣候。錢夠花就好,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知足。
五年以後,他的名片上印著某某公司總經理的名頭,中英文對照,好幾個顏色,好幾種字體。他的理想仍然沒有本質上的改變——外面太亂,老婆那麼漂亮就別出去乾活兒掙錢了;孩子那麼聰明,媽媽帶著好好學習肯定天天向上。他盤算著,一個月五千塊錢,加上零七八碎的一些補貼、年終的分紅以及堂哥老板給的各種能補充進日常生活中的有用實物,一家三口能過得不錯。
他因此認為生活很美好,上天待他不薄。一直在工作的妻子突然失業,他甚至一邊安慰她一邊在竊喜,終於過上了他一直羡慕不已的那種所謂男人主外、女人主內的日子。在他,這已接近於年輕時對浪漫的設計。
國慶節之前,確切地說是妻子帶著孩子回老家之前,他對他的家庭生活基本上是有穩定的滿足感的。
雖然有一個年輕、生猛的22歲女孩不斷地對他示愛,不斷地給他和妻子之間『添亂』;雖然貌美且會說英語的妻子經常在半夜裡拿著手機按照一條條曖昧信息『提審』他,讓他披著毛巾毯坐在四條腿的方凳上老實交代,到底都跟什麼人有過超出同事關系的不正當關系。基本上,他還是沒太把這件事往嚴重處想。秉性樂觀的他一度以為,美女老婆如此這般地對他,某種程度上恰好說明了他是多麼金貴,他們的感情多麼堅不可摧。
這樣的美妙幻覺,伴隨著老婆孩子存折一舉消失,在很短的時間裡破滅,他有些不知所措。
從沈陽到北京,從給堂哥打雜跑腿到成為『×總』,他有兩個叫得響的外號,一個叫『蘇州壺』,一個叫『萬事通』。前者是說他嘴好,能白話,堂哥說,『蘇州的夜壺金邊細瓷,嘴兒好,做得精細』;後者是誇他精明,沒有他不明白的人間事。
但現在,他遇見了他搞不明白的——女人,女人的心事,他搞不明白。首先不明白那個姑娘,如此糾纏究竟是為什麼,想得到什麼呢?由此聯想到堂哥家的『二嫂』、『三嫂』,沒有下落的人生,晃著過,圖什麼?
說到底,男人應該是女人的『下落』。能給女人『下落』的男人,他認為勇敢可敬。
他自己就是這麼做的,對老婆,從無二心。他最喜歡舉的例子都跟憶苦思甜有關,比如當年,他挺著『豆芽一般年輕細嫩的腰』,一邊當經理給人回扣拉關系,一邊跟在堂哥身後當裝卸工扛八十公斤的大白布卷子。這麼掙來的血汗錢,還都給說著他聽不懂的英語的美麗妻子買了香水、皮包、羊絨大衣。他不懂,難道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還有了孩子,被他寵著的女人卻突然會因為一個連插曲都算不上的人走掉?憑什麼?他想這些想多了,心裡漸漸有了氣憤和委屈。
不過,他有一個很堅定的信念,那就是妻子終將回來。到那天,無論如何『卑躬屈膝』,還是要把這娘兒倆留下。自稱愛他的女孩說了,前方有更美麗的愛情等著你,就算不是我,也沒關系。
他覺得這不靠譜,誰說的下一個女人會更好?就算真遇見一個賢淑美人,她能給自己補上前面12年的時間嗎?國慶節時和堂哥一起喝酒,一向貧嘴的他說了一句讓自己特得意的話:『你信不信,只有回憶能打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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