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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人民日報》對深圳南方科技大學的籌建進展作出報道,概而言之是『比想象中慢得多』。次日,盛大林先生發表題為《南方科技大學的『野心』注定『落空』》的評論。文中有些比較尖銳的批評意見,我也很贊成。但其在最關鍵之處存在事實瑕疵,使整個立論面臨『垮塌』之險。
文中稱:『香港科技大學建校只有十幾年,就已經躋身全球高校前50強,這被認為是世界高教史上的奇跡。南方科大的目標,就是建成深圳版的香港科技大學。然而,兩校之間卻有著質的區別:即南方科大是公辦的,而香港科大是私立的。』進而,其結論是:『內地高校行政化的根源就是公辦的性質,因為「公辦」決定了高校與行政之間的「血肉」聯系——不斬斷這種聯系,行政化是不可能「去」的。所以,深圳和朱清時的「野心」注定要「落空」。』
盛先生撰文前功課做得不夠。其實他只要稍微檢索一下資料就會發現:香港科技大學並非私立,而是公立的。該文在網上獲得了廣泛轉載,我滿以為,總會有網友發現並出面糾正這一常識錯誤吧?但令人吃驚的是,竟然沒有!在時隔兩周之後的11月3日,盛先生再度撰文《『領軍教授年薪115萬』讓人無法樂觀》,結論仍然是:『行政化是目前國內高校存在的最大的問題之一,而這個問題的根源就在於公辦的性質。香港科大等世界絕大多數名牌大學都是私立的,教學、科研以及管理等所有的事務都擁有自主權,而且產權明晰、學術自由、機制靈活、監管到位。作為一所公辦的高校,南方科大要「向香港知名大學看齊」恐怕是一廂情願。』
由此可知,在高等教育界之外,『世界絕大多數名牌大學都是私立的』已經成為公眾輿論普遍的認識誤區。媒體人士、經濟學家、公共知識分子聲討中國高等教育,總愛拿『大學不當公立』說事兒。
而事實是,不僅香港科技大學是公立學校,與其比肩的另外兩所香港名校——香港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也同樣是公立的。甚且,根據《大學條例》的規定,香港大學的校監一直就是香港總督,主權移交後則改為特區行政長官,目前即為曾蔭權先生。
進一步的事實是,不僅香港,而且整個歐洲,所有名牌大學全部是公立的,包括英國的劍橋、牛津在內。更進一步的事實是,『世界絕大多數私立名牌大學』幾乎僅集中於美國一國(日本等有個別幾所),而在美國的前百所大學中,私立大學也難過半數。再進一步的事實是,美國的這些私立名牌大學,沒有一所是『產權明晰』的,全都是『私立的公產』。當然,不論公立、私立,它們都不存在『行政化』的問題。
中國的大學制度有病,但其病源不在公立——我曾在文章中反復提醒各路論者,留意這些基本事實。但看來,這樣的努力完全是無用功。有些事兒一說透就沒勁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實事求是地研究問題,哪有直接討伐所有制來勁?
中國高等教育存在的問題,歸根結底是要靠高教界內部人士來解決的。如果他們看到的來自公共輿論的批評,總是氣勢洶洶卻又充滿了常識性錯誤,產生對抗心理恐怕是必然的。這對真正啟動改革毫無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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