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熊志忠是個挺能折騰的人,為了給雙興堂尋找出路,他申請了北京市的便民浴池,拿到了六萬塊錢的補助,還能享受到一些扶持措施,使得雙興堂度過了經營的最艱難時期。不過熊志忠並不安於經營,他的心氣兒高得多,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為後人保留一個老北京生活的樣本,在他眼裡,雙興堂不只是個澡堂子,而是一個有著濃厚文化底蘊的地方,也許若乾年後,想了解老北京的生活,除了民俗博物館,就是這裡了。
2006年,雙興堂獲得『中華老字號』的稱號,熊志忠開始廣泛查閱雙興堂的歷史,並著手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而申報中最重要的一道門檻——歲數,似乎已將熊志忠拒於千裡之外。
雙興堂申報非遺難題在不夠歲數
2006年,熊志忠在北京市檔案館查到了一張雙興堂公私合營的證明,顯示雙興堂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就已經建立了,但老人們說,雙興堂的歷史肯定不止六十幾年,有人說是民國時期建立的,還有人說能追溯到清朝末年,只是這些都無證可查。王雙奎的孫子王大爺回憶,澡堂子好像是民國二十幾年時建立的。
雙興堂所在的地方,屬於南苑棚戶區,去往雙興堂的路上,可以看到許多已經拆遷完的片區。棚戶區拆遷指揮部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一片區域的規劃已經完成了,將改為綠地,按照規劃,這裡今年之內肯定要拆,但具體的拆遷許可時間還未得知。
『但如果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成功了,就另當別論了,可能會重新調整規劃。』拆遷指揮部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雙興堂申遺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的潘女士表示,非遺項目的十大類裡沒有一項完全適合雙興堂,如果側重生活方式的保護,或許民俗類是最適合的,但雙興堂必須先申請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雙興堂這個項目肯定是不在冊的。』豐臺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的陳主任說,而且申報非遺,必須要有百年以上的傳承,也就是這個硬性條件,撲滅了雙興堂的『幻想』。
洋眼睛看老澡堂
記者在采訪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同樣對雙興堂感興趣的『老外』——來自西班牙的Vicente,中文名魏森,魏森來中國已經8年了,定居北京,娶了一個中國太太。魏森不太明白什麼叫澡堂子,對於雙興堂為什麼會引起如此高的關注度,也全然不明白。
『我以為這裡受人關注是因為這裡的東西很老,或是有什麼紀念活動,但來了以後我發現我錯了。』魏森帶著他的攝像機進入了澡堂子,頂著一頭水珠出來後,魏森一邊給記者看他拍攝的畫面,一邊興奮地對記者說,『這裡洗澡的氣氛非常好,讓人感覺很舒服。』
魏森很喜歡澡堂子裡的氣氛。進入澡堂子前,魏森非常擔心,『洗澡是比較私密的事情,我帶著攝像機進去,怕大家會有意見。我的另一個擔心是因為我是外國人,我怕大家不願意跟我說話,我一直在想我要怎麼跟大家交流,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大家都非常熱情,我不需要去跟他們試探著交流,他們會主動來找我說話,還會跟我聊西班牙。』
魏森說,西班牙與這裡類似的地方是溫泉,但溫泉裡的人不會這麼多,更重要的是沒有這樣的氛圍。『溫泉裡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大家也是自己洗自己的,桑拿裡也是,都只管自己,如果你需要什麼,會去找服務員,對於其他人,你不會多說一句話,現在的人越來越自我了,而這裡就像個大家庭。原來,我不理解人們在乾什麼,現在,我體會到了這裡的可貴。』
中國洗浴文化禮藝並重養生為主
熊志忠為雙興堂申遺的定位是『中國洗浴文化』,雖然申遺已無望,卻不能推翻雙興堂所具有的價值,『我考查了芬蘭浴、泰浴等很多外國的浴種,沒有一種可以取代泡澡帶來的舒適感,這其實是一種傳統的養生方式。』
在采訪時,記者看到一位六十多歲的兒子攙著自己八十來歲的老父親來洗澡,來這兒洗澡的客人最大的已經九十多歲了,八十多歲的很常見,若問澡友們在這兒洗了多少年,通常的回答都是『泡了一輩子了』。
『剛解放時,這附近還有個勝利澡堂子,那個是國營的,雙興堂是公私合營的,這兩個澡堂子最火,後來只剩下雙興堂了。』72歲的史大爺回憶。
對於老人們來說,舊時澡堂子裡的那些老禮儀、老手藝則更鮮活地存在於他們的記憶裡。『我小時候,有喊堂的,來一位客人,門口的堂倌就吆喝一聲「一位客人到」,這其實是喊給裡面的服務員聽的,讓他盡快做好准備,迎接客人。那時候拿客人當貴人,因為生意人就得和氣生財,說話從來沒有「你、我、他」,永遠稱呼「您」。』王大爺回憶道。在茶館裡滿天飛的手巾板兒在澡堂子裡也能見到,『說落哪兒就落哪兒,絕無差錯。』韓師傅今年六十多歲,他記得小時候還能見到飛手巾板兒的絕活,『雙興堂早先還有個小侏儒服務員,也就一米多高,但是服務態度特別好,你只要往那兒一躺,茶水肯定立馬就遞上來了。』
雙興堂裡現在有剃頭、刮臉、拔罐、修腳、搓澡5項服務,這5項服務以前都是需要拜師的手藝活。大的洗浴中心,搓澡以按摩享受為主,清潔為輔,雙興堂搓澡,還是以清潔為主。『搓澡也是分南北派的,南派以揚州師傅居多,北派以河北定興師傅居多,我也是聽老人說的,搓澡全身要搓一百三十多下,每個部位搓多少下都是有規定的,講究很多。』王大爺說。史大爺講起自己幾十年前的一次刮臉經歷,至今依然贊不絕口:『好多年前,南苑這兒有個刮臉的老師傅,每天等他刮臉的人都排長隊,有一次我也去了,躺在那兒等著刮,左等沒動靜,右等沒動靜,我著急了,問師傅怎麼還不開始,結果師傅說「起來吧,刮完了」。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哪像現在刮臉,刮得生疼,而且那師傅一刀連貫全刮完,現在這樣的手藝恐怕沒有了。』
熊志忠坦言,店裡已經沒有什麼老師傅了,不是年歲太大了,就是已經過世了,但他很希望恢復這些老手藝,雙興堂或許是一塊合適的土壤。
文/攝新報記者王搏實習生顧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