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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功不是裝,是真謙卑。別人給啟功來信,覺得有過分的敬稱,他就將原信敬稱字樣剪下寄回,回信講明『敬壁』。這個謙己的辦法已很少有人用。
啟功永遠自居於教師,他自己做過一種名片,只有自己題寫的兩個字『啟功』,乾乾淨淨。那些表明自己身份的所謂頭銜居然一個都沒有。
啟功的謙卑是把自己擺得很低,給人題字會用『啟功敬題』,黃苗子先生曾經對啟功先生抗議說,什麼人物,也值得您『啟功敬題』?其實,啟功並不是所有場合都『啟功敬題』,只是比黃苗子的標准寬些。事情都有個界限,虛化一些,放寬一些,靈活一些,是啟功的做法。他並不當面反駁黃,而是詼諧地說,我改名叫『啟功敬』了。
給人寫字時恭敬,與朋友聊天時詼諧,這就是啟功為人的特質。
啟功行文,經常自稱為僕。這是自謙,是自貶,再直接就是自賤。文人是特殊的一種人,這種文化的教養,其核心是說自己低而別人高,如此,人與人之間就沒有競爭。因此,他給普通人的題字也會落下『啟功敬題』的字樣。
現在很多所謂文化名人,根本不聽你說,直接就說自己最高;或者伶牙俐齒,旁人一句話問不到點子上,回一句話不是要把人直接噎死,就要把人擠對出眼淚來。絲毫沒有幽默感,絲毫沒有寬容度,貌似眼裡揉不得沙子,實際上是做人修養還不夠,而像啟功這樣的大家,卻從不以大家自居,而是用加倍自謙以至自賤的辦法,這樣做只能是依憑文化,相信傳統『不爭』的指揮。
還有一個故事更有趣。上世紀80年代國門初開的時候,啟功隨團到香港一工商巨子的府上出訪。進門人家就給每位一個紅包,首先就派啟功一個。啟功笑盈盈地雙手接下,口中稱謝,隨同也就依樣接下。香港人家裡都供奉一個佛龕,在訪問結束的時候,啟功來到這家佛龕前。口稱吉祥,將紅包獻於佛前,隨同於是依樣拜一拜,奉上紅包。
這個故事顯示了啟功謙恭背後的人生智慧,不願意接受人家錢財,但受禮是承情,敬神是恭敬。自愛與自尊,是在隨和與通達中顯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