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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有沒有想過,當你看到這湛藍的色調時,你爲什麼馬上產生了對夏夜的聯想。這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就像人們看到幾枝紅梅甚至一片紅葉的時候,立馬聯想到寒冷的北風和皚皚白雪一樣。
其實,誰都知道紅色表達炎熱,與之相反藍色應該使我們想到寒冷,想到了那孤獨的幽靈時常出沒的地方。有人說過,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順着季節生息的,唯獨人類是一種逆着季節生息的生物。比如,酷暑裏我們吮着冰棍,嚴冬裏圍着火爐,人類的生活就是沿着這種反着自然的方式,一步又一步跨過時間和空間的門檻。
安東尼奧(Antonio Tenreiro 1923-)出生於西班牙奧倫斯省,追溯他的繪畫歷史,那湛藍色的夢,已經做了好久好久。評論家認爲,一位畫家從六七歲時,便擁有自己個人的色彩範圍,並把這種色彩範圍基本保持一生,安東尼奧是個成功的特例。
《六月月亮》所畫是一處異常平凡的庭院,可能是私人的場所吧,庭院的兩把單靠背椅子,在一個菱形符號的左右斜斜相顧,使用椅子的,也應該是閱盡滄桑之人了。畫的左邊,斜擱一把小木梯,把讀畫人的思緒引向畫外高處的平臺或是閣樓。灰色的夜空,襯映着作爲畫面主體的小喬木,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它們是橄欖或丁香,在寧靜的夜裏散發出淡淡的幽香。菱形的符號,是一處沙灘抑或馬尼拉草坪,它本該是一個正方形,而畫家卻特意將它畫成不太規矩的菱形,使其與後面的一道白色小道,相互依存相互理解,這是最能展示安東尼奧繪畫天才之所在。
在安東尼奧浪漫的色彩中,灰藍的調子顯得尤爲重要,感人。《六月月亮》是這一類作品的代表作。其實,一些讀畫的人,常常會提出把這畫上的色調理解成藍色的異議。有人則乾脆把它冠以紫色。
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藍色,說它是湛藍,並不完全能夠表達我對這種色彩的表述。嚴格地說,這種藍色,我彷彿只有在我的一個夢中見過,也許是炎炎夏日,在葡萄紫藤相纏的架下,祖母睡過的搖籃,母親疲乏的兩脣哼哼的曲中。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曾經有過對這種藍色的描述。那是他居住在夏威夷海濱的一處酒店裏,某一個早晨四點,他起身到陽臺看海,就在驀然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了映在玻璃杯上的星空。也許是那些杯底朝上的玻璃杯子被碼得特別整齊的緣故,川端康成說他在那些杯底的邊緣看見了天空閃爍的星星,起先是一顆,後來有好多顆,他因此產生了天上的星星掉在玻璃杯底的感覺。漸漸地,他甚至疑惑這夏威夷早晨4點的海空,掉到了這些碼得整整齊齊的玻璃杯的杯底上。
人的一生,不知能夠看見多少如此湛藍的天空。雖然沒有和安東尼奧一起目睹《六月月亮》中所描繪的星空,可是讀畫的人似乎能夠理解安東尼奧那在灰色的夜色上滾動的湛藍,那是幽靈詠歎着憂傷、魔鬼耍弄着詭計、情人的眸子閃動着淚珠的湛藍。
尹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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