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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梅
朋友去歐洲遊玩,拍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其中有一張很特別:一個年輕女子斜倚着電話亭,側影優雅迷人。她對着聽筒訴說,如在家中與朋友閒聊般悠閒自在。在經濟文化發達的歐洲,電話亭依然是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們的生活中,電話亭卻漸漸成爲城市裏一座座小小的廢墟。
詩人于堅曾爲我們捕捉街頭一瞬:一位撿垃圾的老太太走進一間佈滿灰塵的公共電話亭。老太太擦了擦聽筒,看得出來,它還是嶄新的,沒用過幾次。裝模作樣地撥一串號,對着早已停機的聽筒咕嚕,她似乎是在和神靈通話。旁邊賣電動車的小夥子說這是個瘋婆子。詩人總是最敏感的,于堅爲我們定格的這個畫面,似乎是一個精妙的隱喻:一個瘋子,試圖在文明的碎片中(廢墟上),與過去進行某種不可能的對話。
電話亭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一個逐漸快起來,但依然處處有慢的世界。讀大學時,每到夜晚,校園裏的電話亭前都排着長長的隊。那些打回家的電話總是很短,長久佇立、神情迷離的年輕人臉上都寫着兩個字:愛情。
電話亭意味着不可到達的遠方,現實之外的種種可能。小說中的一位女子,在失去一段長達十年的愛情後,每看到路邊的電話亭,都有難以抑制的衝動。每個電話亭,都提醒着一個名字,一種深切的痛苦。她最終都未撥出那個電話。那串熟悉的號碼,刻在心上,卻再也不能連接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過去的世界。
電話亭的時代過去了,手機與網絡讓我們的聯繫越來越便捷。“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那樣古典的愛情、那樣深重的憂愁還有麼?
課堂上,十六七的少年輕輕地讀着宋詞。他們的眼裏,有雨霧般的憂傷。那憂傷提醒我:有些東西,比網絡慢,比電話亭久長。
周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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