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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記者鄭燕茹圖/記者翟小雪
『修理傘……』很多80後的童年記憶裡應該不會少了這聲音。一晃30年過去了,城市發展日新月異,這些走街串巷吆喝生意的修傘師傅依然還在堅守,很多市民也還對這變廢為寶的手藝念念不忘。難能可貴的是,樂觀務實的修傘師傅堅持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的處事原則,質朴和純淨有如雨傘,只在需要的時候為人們服務,從不計較待在角落裡的那些被遺忘的時光。
走街串巷生意得靠腳力拼
9月11日早上7點40左右,位於小南門內四府街的某家屬院門口坐著一位修傘師傅。『修傘的,好久沒見過了。』路過這裡的市民都在說這句話,還都忍不住轉頭看看。一輛破舊的自行車,3個用來裝修傘、修鍋底零配件的大包,一張寫有修鍋底訂做床墊的板子,一個中號喇叭,這是修傘師傅周志中乾活兒的全部家當。
『師傅,您邊乾活兒我邊跟您聊聊怎麼樣?』記者問。周志中手不停但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扯著高音大嗓門說:『聊啥嘛,我乾這活兒也沒啥,不知道說啥。』在記者的幾番解釋下,周志中笑著說:『好嘛,好嘛,那就你問啥我給你說啥。』記者詢問板子上怎麼沒寫修理傘3個字,『傘不是天天有的修,到小區了喊一下就行了。』周志中樂呵呵地說。
周志中今年48歲,來自四川省綿陽市三臺縣秋林鎮。1984年他就背井離鄉來到西安彈網套,1994年自學修傘,1999年愛人謝明華和兒子從老家趕來與他團聚,這纔算在西安有了一個家。
10號西安剛剛下過一場大雨,這一天周志中在位於大唐西市的城建大院待了一天。『這個院子大,又趕上下雨天我修了大約30把傘。』周志中說:『我也不是完全沒目的地亂轉,長期乾也知道哪個地方能待一天,哪個地方能待半天,我今天出門前就想好了來這裡,下午就去西何家村附近的工勘院家屬院。一般情況下,如果家屬院大門太多的話生意就很難做,我說話你能聽懂不?』
總是樂呵呵的周志中生意不錯,不時有附近家屬院的居民拿著傘過來修。『傘的開關壞了,橕不起來。3塊錢最低價,兩分鍾就修好。』周志中跟來修傘的老師傅說。老師傅說:『好,你修。能碰見你也不容易。』
一年365天周志中都把修傘的工具帶著,按他的話說『碰見了就修』。『光乾這一樣是不行的,吃飯就沒法保證,所以我還修鍋底、做床墊。』他依然用大嗓門喊著話,『我到處亂轉走了很多地方。最遠就是從我住的西關正街興學巷騎車騎到魚化寨、鄧家村這些地方。具體騎了多少裡路我也沒算過。』過了一會兒,趁著沒生意的當兒,他拿起喇叭在周圍的家屬院又喊了一遍。
寒來暑往一年抓緊三個修傘季
『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來得少。』來修傘的劉阿姨說。周志中邊用鉗子把壞的傘橕拆下來邊說:『一年我纔來4個半天,肯定不好碰,再說西安城大了。我來家屬院修傘也挑時間的,3月份開春後有一批傘修,6月天熱了有一批遮陽傘要修,然後就是現在收尾,一個家屬院最多去三四回,就是這麼簡單個道理。』
『你看我這個傘能修不?』一位老師傅拿著傘骨全斷了的傘來詢問。『鐵絲、傘骨全斷了,線也斷了還要給你縫上,一共7塊錢。』『剛纔那把纔收5塊錢?』『那現在要縫上,肯定要多收錢。』『那我不縫光把傘骨修好,能不能還收5塊錢?』『好的,你說不縫就不縫。』說完價錢,周志中忙完手上活兒就給老師傅修傘。拆傘頭、換新鐵絲、用鋼絲固定……周志中的手飛舞著,圍觀群眾的眼睛也都閑不住,10分鍾左右剛纔還是一堆散架的雨傘跟新的一樣又橕了起來。『哎呀,你看這不又跟新的一樣。扔在家裡是一堆廢品,修好了還能用。』圍觀的一位大叔說。
『傘也不好修,要錢太多人家就不修了。但是對我來說閑著也就閑著,就少收點兒錢,如果生意來了就修一般不放走。爛成這樣的傘也不是很多,如果每把傘爛成這樣修起來太費時間,一天就掙不了多少了。』周志中說。
修好這把傘時間已經到了上午11時,周志中已經修了二十多把傘。但他覺得今天生意沒有昨天好。他算好了時間要在這裡待到下午1點半,『這3把傘修好了但人家還沒來取,我就要等。中午下班時間還有人回來說不定還有傘能修。』他說。果然,中午12點左右,又有在周邊住的小區居民拿著傘來修,他又修了一把傘骨從中間全斷了的『大工程』,還真是到了1點半,他的活兒全做完了,之前修好的雨傘也被主人拿走。臨走時還有一個人過來問什麼時候再來修傘,周志中笑笑說:『明年三月份吧,下回也許是別人來給你修了。』
力爭上游
競爭面前手藝要好脾氣要小
收完攤兒,周志中騎著自行車往西何家村方向走,來到大學南路,他在一家小面館吃了一碗7塊錢的炒拉條子。吃完飯他就在西何家村旁工勘院的門口開始等活兒。
『換個傘把幾塊?』『隨便,多少都可以,你拿來看。』『好些日子你都不來。』『我不來你都不找我。』『我咋不找你,是找不著你嘛。』剛來這兒一會兒,院子裡出來的王奶奶看見周志中就打起了招呼。『他這人態度好,挺熱情的。前天來了一位修傘師傅,脾氣火爆得很,沒說兩句就發火了,他價錢再低我也不讓他修。』王奶奶說。
周志中知道,他有兩個同鄉也在修傘,『安徽人修傘的多。我一般去哪個院子聽說有人這幾天來過了我就趕緊走,那肯定沒太多傘修了。』他說,『一樣的生意,有人做得好,有人就做不好。我媳婦也會修傘但她掙不來錢,你說修好了遇到不好說話的人,人家說沒修好,嘿嘿,沒個衡量標准。』
『這個傘把掉了,上次沒找到你就找其他人修了,可你看這又壞了,你趕緊給看看。』李大媽看見周志中來了也趕緊把爛傘拿來。不一會兒,他的手上又修好了近10把傘。『剛纔不是說我媳婦修傘掙不來錢嘛,她嘴笨不會說。修傘我們要跟人家把話提前說清楚,修好了就收錢,修不了就不收錢,要不然走不了。你不說清楚不行,從前剛學修傘那會兒我還給人家賠過錢。嘿嘿。不過,還是好說話的人多,跟不好說話的人就少說,脾氣小點兒事兒就過去了。』
周志中1984年來西安後彈網套有10年之久,1994年有一次他去石油大學附近彈網套,跟一位修傘的師傅聊天後決定以修傘為生。『我彈網套的機器要用三輪車拉,太笨,那天跟修傘師傅聊上了,我感覺錢掙得能多一些還方便,就下雨天自己出去摸索著給別人修傘,慢慢就會了。』周志中說。
『我的傘修好了,哎呀,師傅就是師傅,謝謝你啦。』李大媽去了趟超市回來拿著修好的傘回家了。這會兒時間已經到了下午4點半。
知足常樂
他說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
下午的陽光直接曬到周志中坐的地方,他也不覺得曬,只覺得這個地方不擋道。又有人拿來幾把傘,到了這會兒他已經忘記了面對記者的不自在,邊乾活兒邊跟記者說起了在西安家裡的事兒:『我租的是民房,光線不好一個月加上水電費也就170塊錢。我和媳婦兩個人一個月吃喝連住房1200塊就把生活包住了,我就一個兒子,今年21歲,也工作了。』
說到多久休息一次,他嘆了口氣:『我原來有周末,出來個五六天就給自己放一天假,但這幾年家庭情況不太好我就抓得緊點兒,10天左右纔休息一次。』
2008年,周志中想拿幾十年的積蓄給兒子在老家縣城買套房子,可偏偏那一年他的愛人得了結核性腹膜炎,他訴說道:『沒辦法,只能跟自己兄弟借錢。還好,我媳婦的病治好了,欠的賬我去年也還完了,今年就想著給娃把房子裝修好。娃現在有些讓我擔心,原以為能掙個普通人的工資現在看來有些困難,平時有些慣孩子。慢慢來吧,我還年輕能再乾上10年。』
夫妻倆省吃儉用也不太逛商場。『過節就是買點兒肉,吃好點兒就行了。回去看電視之外沒有啥娛樂,成天在外面這兒諞一會兒,那兒諞一會兒,去個家屬院這兒喊一下那兒喊一下,沒活兒就走了,就是這樣。』他說。
晚上7點多,天色已經暗了,周志中也准備回家了,從他的臉上看到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問他對自己的生活滿意嗎,他還是樂呵呵地說:『我就不想這些問題,我也覺得自己沒啥懮愁,就不要跟人家比,別人發財我不羡慕,只想把自己生活過好,有人過得好也有人過得不好,不如我的人也是有的,自己開心就行。你不能埋怨社會,沒本事只能乾這個,我對兒子(的教育)也是這樣,他不行就慢慢來吧。這就是個很簡單的道理。』說完這些話,又等了一會兒活兒,周志中收拾好乾活兒的家當,騎著自行車消失在這都市燈紅酒綠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