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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長假前提前一天上了西北方向的火車,票不好買,但好歹買到了特快的座位票,本想不會太受罪,上車後傻了眼,密密匝匝的車廂裏幾乎插不上腳,披荊斬棘地走到座位前,一個年輕人正霸着座位,舉票,請他離開,又費了一番周折將行李塞進座位下面,已經忙出了一身的汗。
我身邊的通道上有一位中年人,坐在他自己的行李袋上,人多,他只能將雙腿蜷縮着,儘量將自己的體積縮小,但他無論怎樣蜷縮,都會格外小心地護着胸前的一隻布袋,我奇怪,裏面裝的什麼寶貝,能使他這般小心翼翼。
每隔幾分鐘,中年男人都會解開袋子向裏面看看,看過後,放心了,再紮上袋子,繼續將那寶貝緊緊護在胸前。車上有人睡覺,有人聊天,有人泡麪吃,有人無所事事看着窗外,中年男子始終保持這些動作,像雞媽媽護小雞一樣護着那個口袋。
當他再次解開袋子向裏瞧時,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他:“裏面是啥?”問完後方覺唐突,一個陌生人的打探總是會令人防備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給我兒子買的倉鼠。”說完將袋子口又扒開一些,裏面放着一個塑料籠子,一隻灰色的倉鼠正在睡覺。
“我兒子去年來我這裏過暑假,我帶他去花鳥市場轉悠,走到賣倉鼠的攤子前時,他就再也走不動路了,非要不可。我尋思着,一隻老鼠有什麼好的,還要花錢去買,當時就沒同意。前兩天我回家前,打電話問兒子想要什麼禮物時,兒子居然還記得去年沒有給他買的倉鼠,說他只想要一隻會踩轉輪的倉鼠,這不,昨天我到花鳥市場給他挑了一隻,連籠子十五塊錢,我怕列車員看見不讓帶,就用袋子套起來,又害怕會悶死,所以隔幾分鐘就要給它透透氣。”男人一口氣說完這些,看看沒有列車員路過,將袋子又往下扒開些,倉鼠還在香甜地睡着,男人的眼神,仿若看着嬰兒一般……他是外地務工人員,離鄉多年,這次趁着假期回鄉探親。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列車每到一站,坐累的人就擠下車去站臺上透透氣,只有他,沒有喝水,所以不需要去衛生間,他的活動,就是趁着走道上人少一些時伸伸他蜷縮麻木的雙腿。
我先到站,回頭看看,擁擠的車廂裏,他依然保持着謹慎的姿態,雙手攏着一個不變的半圓,那是一個父親的雕像,這個擁擠不堪的旅途,也因此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