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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小孩子想過年,年紀越大,也越盼着過年。”今年73歲的張大爺,家住山西省武鄉縣李莊村。從大年初一開始,每天早上他都在村裏熱鬧的鞭炮聲中起牀,在兒孫們的問候聲中掃淨院子裏殘存的鞭炮屑,敞開大門迎接親朋。
“村子裏一年就熱鬧這幾天,過不了元宵節,上學的、打工的、上班的就都走了。”習慣抽旱菸的張大爺說,這些年村子裏的生活越過越好了,可年輕人卻越來越少了。過完年,身體還算硬朗的他,就要獨自打理家裏的5畝旱地。
春節期間,中國各大城市紛紛上演“空城計”,平日寧靜的鄉村卻迎來難得的喧囂。數以億計人口從城市向農村的暫時性流動,成爲像張大爺一樣的中國老人們一年中最期盼的天倫之樂。這種罕見的“逆城市化”現象,也成爲折射中國國情和文化的“萬花筒”。
中國科學院去年10月出具的研究報告顯示,2011年中國內地城市化率已突破50%,達到51.3%,中國城鎮人口首次超過農村人口。然而,有學者指出,去掉在城市常住的1.8億農民工,真實的城鎮化率只有35%。
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員譚克儉將這種城市與農村、戶籍人口與常住人口不均衡的城市化稱之爲“半城市化”或“虛假城市化”。真正融入城市工作生活、成爲其中一份子的“人的城市化”嚴重滯後,正是導致年年春節短暫“逆城市化”的原因之一。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斯蒂格利茨曾把“中國的城鎮化”與“美國的高科技”並列爲影響21世紀人類發展進程的兩件最深刻的事情。然而,春節期間,一年一度的農民工返鄉大軍一再表明,城鎮化紅利的釋放,還有賴於城鄉二元的戶籍、社保、公共服務等政策屏障的拆除。
“另一個原因是中國人割捨不斷的鄉土情結。”譚克儉說。儘管在加速推進的城市化進程中,中國社會學奠基人之一的費孝通60年前描述的“鄉土中國”正在瓦解、重構,但以家庭、親友和地緣爲核心一層一層向外擴散的“鄉土文化”,仍然是維繫城市文明和農村文明的重要紐帶。
對此,已近不惑之年的劉劍深有體會。“當下在城市的拼搏是爲了未來,但我的過去深深紮根在農村。”儘管已在北京生活、工作了9年,但每年春節,他都會帶着妻女回農村老家過年。
“家鄉的村子很小,但所有村民都相互熟悉,和城市裏人與人之間的陌生感完全不同,尤其是睹物思人,回想起兒時的生活會有很多感慨。”劉劍說,上小學三年級的女兒去年最得意的作文也是一篇新鮮的“回鄉見聞”。
山西大學哲學副教授趙繼明說,“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這既是有關人生的三個終極問題,也是對文化共同體的終極拷問。春節短暫的“逆城市化”現象,既是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對人生的自我反思和迴歸,也是這個匆忙行進中的大國駐足思考、謀劃長遠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