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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韻勃拉姆斯和瓦格納的複雜關係,總令八卦愛好者津津樂道。19世紀70年代,這兩位作曲家代表了德國音樂中對立的兩極——古典派和未來派。當時幾乎每個人都會被問到:你是喜歡勃拉姆斯還是瓦格納?沒有中間路線可走。
尼采在跟瓦格納決裂後寫過一本《瓦格納事件》,認爲瓦格納是歐洲近代文化疾病的表現。當然他倆一開始相處甚歡,瓦格納還邀請尼采去自家莊園度假,據說尼采在瓦格納家與他產生了齟齬,於是故意將勃拉姆斯的照片放在瓦格納家的鋼琴上,引得瓦格納十分不悅。
原先是瓦格納助手的鋼琴家、指揮家漢斯·馮·彪羅在被瓦格納騙走了老婆(也就是李斯特的私生女科西瑪)之後,立刻轉投勃拉姆斯陣營,音樂史上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這“3B”偉人的稱號就是彪羅想出來的。
勃拉姆斯的崇拜者通常都會鄙視瓦格納,這已經成了一種風氣。不過勃拉姆斯本人倒是有些顧慮,他總是說:“瓦格納的模仿者們只是一羣猴子,但他本人還是值得一提的。”這句話經常被引用來證明勃拉姆斯高尚、大度的品質。可是像約阿希姆(Joachim,著名小提琴家)和赫佐根伯格(Herzogenberg,奧地利作曲家、指揮家)這樣的人,則認爲瓦格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們說起過看《齊格弗裏德》(《尼伯龍根的指環》的第三部)全劇實在是受罪,每次樂譜上出現某個和絃(比如漸弱的九和絃)時,他們就必須不斷地向對方說“早上好”來互相提神。
勃拉姆斯的著名評論家朋友愛德華·漢斯利克(Eduard Hanslick)在維也納發表了一系列反瓦格納主義的尖銳評論。而瓦格納也不甘示弱,不點名地咒罵了某位作曲家“一會兒戴着亨德爾的哈里路亞假頭套,一會兒又扮成演查爾達什舞的猶太人”,明眼人一看即知這說的是勃拉姆斯。不過勃拉姆斯本人的確沒有公開表示過敵意,甚至還讚揚過瓦格納。他曾經從瓦格納那裏借閱了《湯豪舍》的部分手稿,當瓦格納要求他歸還時,他同意歸還,但要瓦格納再給他一份新作品手稿作爲替代。於是瓦格納給勃拉姆斯寄去了《尼伯龍根的指環》的第一部《萊茵的黃金》。勃拉姆斯回信說:“我每天都由衷地感謝這部作品,我不會將它束之高閣。初看這個部分,也許它還不是你整部作品所要求的那種偉大誘因,但它的確以一種十分特別的方式呈現,所以請讓女武神(《尼伯龍根的指環》的第二部)煥發光芒吧。”勃拉姆斯的語調十分友好,但我們可以想象瓦格納會被這些不知所云的措辭搞得暈頭轉向。
炫耀力量並不是勃拉姆斯的風格。英國作曲家埃塞爾·史密斯女爵說過:“勃拉姆斯明白自己的價值,哪一位偉大的創作者會不明白呢?但他從心底裏是我見過的最謙虛的人之一。”在瓦格納式狂妄自大的年代,勃拉姆斯代表的是一種藝術家角色的民主觀念。他曾在致友人的信中寫道:“藝術是個共和國,別給任何藝術家高人一等的地位,也別指望其他人會像仰視羅馬執政官一樣仰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