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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梅
秋風一起,我便特別饞一樣東西——不是古今美食家豔稱的螃蟹,而是番薯,不值幾文錢也上不了檯面的番薯!
菜場和超市都有番薯賣,尤其是超市的番薯,洗得乾乾淨淨的,像初生的嬰兒,一個個躺在開着圓圓小氣窗的透明塑料袋裏,好乖好乖的——粉紅的是女寶寶,卡其色的大概是小姑娘的兄弟們,像是一對對的雙胞胎、龍鳳胎,特別惹人愛憐!小心翼翼地挑上幾小袋回家,削皮、切塊,扣進微波爐裏,快火五分鐘,再加慢火十分鐘——很快,爐子“叮”一聲,好了,不過,不必急着拿出來,看書翻雜誌了、陪孩子扔綵球玩了、收衣服疊衣服了,儘可以篤悠悠地幹完手裏的活,就這樣讓它在爐腔裏悶着,靜靜地變得越發酥糯越發香甜。等到取出來,已經沒有逼人的燙了,但仍有激情和熱情的溫度,正合適。
拿小碗——最好是褐色的土陶碗,或者木頭小盞也本色當行,分盛若干碗,喜甜的加點蜂蜜,喜湯的就寬湯少薯塊,再給最小的孩子晾一小瓶子混沌醇厚的薯湯,然後一碗碗端到家人手裏,一大家子,在氤氳的熱氣裏,就着CCTV-11的老段子,或是徐麗仙的《七十二個他》、蔣月泉的《寶玉夜探》,抑或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蔡琴、羅大佑和齊秦們的歌聲,慢吞吞地連湯連薯塊連老曲老歌溫雅懷舊如釅釅鄉愁的調子一起入了喉嚨口,那一刻,端的是熨帖了五臟六腑和四肢八脈,用當年苦雨齋裏周作人的話來說,便是這一盞薯湯可抵得十載的塵夢。
那個大些的孩子剛剛做了讀書郎,於是環他在臂彎裏,順便告訴他,番薯是旋花科植物番薯的塊根,又名地瓜、紅薯、甘薯、白薯。這“薯”字是翹舌音,可要注意哦!有首民歌唱“拉地瓜”,很好玩,你喜歡的話,媽媽從電腦硬盤裏搜索出來給你聽。現在你去幫小阿姨管會兒妹妹,媽媽和姨母該下廚房整頓晚飯了。
於是,男孩子很快就養成了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拿零花錢買一個烤紅薯的習慣——雖然爲此他必須專門繞遠路。回家大叫:“今天的烤紅薯特別大,誰和我分着吃!”
到晚來枕上閒讀,不料巧遇亦舒的一篇短章,看得人莞爾一笑,南柯夢更沉:
有一種食物,叫番薯糖水,真好吃。
一般超級市場裏買得到番薯,分紅肉與白肉,紅肉比白肉好吃,紅肉本身已經夠甜,切塊,水中加一塊冰糖,煮二十分鐘,已經可吃。
香、糯、甜、最適合吃,秋冬季下午,一覺睡醒,不管有沒有好夢,就可以大快朵頤。
因爲簡單省時容易做,又價廉物美,大可天天吃。
……
愛吃甜食,脾氣有希望由急躁轉溫和,吃飽飽,滋潤潤,不去想那麼多,自然少挑剔,便可以高高興興做人。
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