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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更新3000字絕非易事,網絡寫手們靠什麼保持旺盛的寫作熱情?
□網文已不光是文字的遊戲,與其他娛樂方式的融合能否爲其增加更多點擊率?
□讀者的跟帖會干預寫作嗎?網絡作家需要堅守寫文的初衷嗎?
3月底,著名網絡作家南派三叔的一條微博引發了衆多讀者的關注:“實在扛不住了,以後不再進行任何文學創作活動。”
作爲創作了《盜墓筆記》等探險類暢銷書的“80後”作者,南派三叔曾以1580萬元的版稅收入,在2011第六屆中國作家富豪榜上位列第二名。他的封筆,引發了人們對網絡作家工作和生活狀態的關注:南派三叔“扛不住了”,其餘的作者過得怎麼樣?
□壓力何在
耐人尋味的是,在宣佈封筆兩週後的4月9日,南派三叔在與復旦大學學生交流時表示,寫作本身是件很快樂的事情,而商業寫作讓他痛苦。南派三叔的“痛並快樂着”,是否是網絡作家的共同狀態呢?網絡寫作,到底給作家帶來了怎樣的壓力?
在網絡文學圈子裏,一向以速度爲王道。只有保持足夠的小說更新速度(每天3000到10000字不等),讀者才能保持閱讀慣性。長期的高速寫作,對作家腦力和體力都是一種考驗。除此之外,付費閱讀的多寡,網絡遊戲的滲透,讀者的實時反饋,也在對網絡作家的創作產生着影響。在獲得數百萬元、上千萬元收入的同時,頂尖的網絡作家們也承受着來自各方的壓力。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對網絡文學的熱愛,是支撐作家們寫作的一大力量。“做任何工作,只要想做好,都不會輕鬆。”網絡作家骷髏精靈說,一直以來,他都酷愛玄幻小說,他覺得自己就是爲了玄幻小說而生的。
單是熱情不足以維持每天大量的寫作。爲了能夠完成更新任務,骷髏精靈、跳舞、血紅、唐家三少等“白金級”網絡作家大都有相對嚴格的工作計劃:每天打字大約2至4小時,更新3000到10000字,每週工作5天左右。其餘的時間則用來構思和休息。網絡作家跳舞說,雖然每天都要更新,但不是說每天都要釘在電腦前不能離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其實,這個職業挺正常的,沒有必要把寫作的痛苦妖魔化。“我很喜歡寫作的過程,從來沒有把寫作當做壓力。”網絡作家血紅說。
如今,網絡文學已經形成了一個相對固定的圈子。在圈子之內,擁躉以小說爲人生圭臬,以作者爲文壇“大神”。而在圈子之外,網絡文學則被視爲文壇怪象,甚至被斥爲“垃圾”。而網絡文學的真實狀態,則處於妖魔化與神化的中間狀態,更像是一羣普通人每天正常工作,滿足另一羣人的普通閱讀需要。
□遊戲滲入創作
對於很多愛好者來說,每天“追”網絡文學更新已經成爲生活的一部分。經過多年的發展,網絡文學的作家羣已經達到了百萬級別,他們每天都會創作出動輒上億字的新作。但在很多學界評論者的眼中,由於過於注重速度,網絡作家的創作良莠不齊,甚至隨着網絡遊戲的盛行,網絡文學已開始淪爲遊戲腳本。
對於大部分的網絡作家來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堅持,目的只有一個:讓讀者滿意。血紅說,現在網絡文學的主要類型,比如說仙俠、玄幻、穿越,就決定了娛樂是網絡文學最重要的屬性。讓讀者喜歡我們的書,就是我們最大的成功。跳舞對記者說,網絡文學是一種大衆文化娛樂,我們做的是文化娛樂商品,能滿足目標受衆的需求就可以了。如果拿電影來類比的話,我們就是做商業電影的,不是每部電影都是奔着拿獎的,我們奔的是票房,就這麼簡單。
近幾年,隨着《鬼吹燈》、《盤龍》、《斗羅大陸》等越來越多的網絡小說被改編成網絡遊戲,網絡作家也開始更多地參與到了網絡遊戲的製作過程。擱筆之後,南派三叔依然擔任某網遊的劇情創意總監。跳舞和骷髏精靈則在寫作的同時擔任策劃總監,親身參與了將自己的小說改編成遊戲的過程。
南京大學中國新文學研究中心教授黃髮有認爲,在娛樂風尚的席捲之下,更多的作家開始參與遊戲改編,網絡類型小說的遊戲化傾向越來越明顯。網絡類型小說在人物關係、情節、形式、結構等方面,都呈現出模仿網絡遊戲尤其是多人角色扮演遊戲的趨向。“幻”、“俠”類小說的寫作逐漸向網絡遊戲的腳本靠攏。
針對這一問題,網絡作家們有着不同的看法。跳舞說,網絡遊戲無法與網絡文學完全剝離開,在做好自己的小說的同時,把目標羣體瞄得準一點,沒什麼不好的。但我會把遊戲對寫作的影響把握在一個尺度之內。骷髏精靈說,小說創作好之後,纔會進行適當的情節提取和改編。若是顛倒了,只會本末倒置,不但書沒意思,遊戲也會缺乏活力。
也有業內人士表示,網絡文學屬於通俗文學範疇,就像明清時期的才子佳人小說,或晚近的武俠言情小說,也許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不高,但滿足了大量讀者的閱讀需要,不宜單以傳統的文學價值標準來衡量網絡小說。
□聽讀者的還是聽作者的
在網絡文學中,付費閱讀和網絡互動大大提升了讀者的話語權。讀者的付費閱讀數量直接影響到作者的收入,讀者在網絡上發表的評論則直接關係到作品的熱度。天涯社區總編輯胡彬曾說,讀者會不斷給你提建議,甚至要干預你的寫作。比如,有個人物他很喜歡,但是他預感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在這個人物身上,他就會跳出來警告你不要把這個人寫死了,否則他就跟你沒完。
黃髮有認爲,讀者的追捧是網絡寫作的外在動力,在高度的競爭中,爲了不讓自己的作品寂寂無聞,作者也容易被牽着鼻子走,謀篇佈局、文字風格甚至都受到干擾,個人化的創作會淪爲集體經驗的表達。
在實際的互動中,動輒百萬計的讀者會提出海量的意見,衆口難調,作者必須在讀者羣體和自我的願望中做出選擇。血紅表示,寫書不可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如果絕大部分的讀者對於某一段情節或者某個人物的戲份有着非常強烈的怨念的話,纔會根據讀者的要求進行調整。跳舞說,以前我的小說主角都是偶像式的,但我覺得如果再寫下去讀者就會覺得俗了。所以我把現在寫的《天驕無雙》的主角變成草根,讓讀者有代入感。
不少網絡作家表示,讀者的反饋的確需要重視,但作家會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跳舞對記者說,讀者反饋就像票房,如果某段時間變化得很明顯,每個作家都會想,是哪些地方沒有寫好,還是讀者的口味提高了?在這個圈子裏,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頂多一兩年就會被淘汰掉了。但寫了大約10年之後,有了品牌,對讀者喜好更有把握,再看這些反饋就不像以前那麼緊張了。骷髏精靈表示,如果訂閱數下降,會有所關注。訂閱數起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創作長篇小說,要有耐性和堅持。
無論被視作時下流行的通俗文學樣式,抑或一種大衆文化娛樂產品,網絡文學都需要一種不同於以往嚴肅文學的評價標準,需要外界更加包容的眼光。隨着“全版權運營”模式的逐漸成熟,以及遊戲與文學、讀者與作者的互動更加深入,爲數衆多的網絡文學作家正在探索新的創作之路。也許在若干年後,網絡文學領域也會誕生《魔戒》、《哈利·波特》一類的作品。網絡作家唐家三少說,通俗文學在任何國家都是少不了的,中國爲什麼不能有J·K·羅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