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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的真實源於對生活觀察、體驗的真切。一個標準的軍禮,體現的是軍人的良好素質;一聲響亮的口號,彰顯的是軍人的精氣神。這些看似簡單的一舉一動,在當下的一些軍旅影視作品中,卻被某些演員因動作或情緒演繹得不到位而給人以虛假之感,更遑論許多作品中故事情節與人物的胡編亂造了。一些軍事文學作品中之所以會出現如此低級的“穿幫鏡頭”,原因固然很多,卻也與創作者不能沉入部隊的現實生活,只憑印象和想象編造分不開。軍隊的變化日新月異,以現實主義爲主要創作方法的軍事文學作家們不應視而不見。這是能否創作出一大批真實反映部隊現實生活的優秀作品的根本性問題。這裏,著名文藝評論家陳先義、著名導演黃定山、作家王秋燕在文章中談到的生活與藝術的辯證關係,對作家的創作具有指導和借鑑意義。
——編者
深入生活,這本來是一個老話題。說它老,是因爲毛澤東同志1942年在延安就提出了這個著名的命題,到如今已經講了71年。71年來,革命文藝爲人民大衆的文藝觀,我們年年講、常常講。然而,講到今天,這句本該常講常新的老話,卻似乎與我們有些作家、藝術家的實踐漸行漸遠;對它的深刻內涵,有些人卻覺得越來越陌生。所以,我們就不能不老話重提。這不僅僅是對往事的追憶,更是爲喚起作家藝術家的緊迫責任感。
談深入生活,就不能不說歷史。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毛澤東同志深入生活文藝觀的指導下,作爲作家藝術家的“人類靈魂工程師”們,曾把“深入生活”當作一面旗幟。那個年代,一名作家如果老蹲在城市,呆在機關,會被看作是一件很丟人的事;一名歌唱家,如果沒有足夠時間下基層爲官兵服務,同樣就會被認爲失職。那時候,毋庸說一般作家,即使如劉白羽、魏巍、徐懷中、李瑛那樣名聲顯赫的軍旅前輩大家,也必須完成下基層深入生活的硬指標。著名歌唱演員馬玉濤曾親口對我講過這樣一句話:那時候,若完不成一年200天下基層的任務,年度工作就被看作不達標,評功評獎沾不上邊。所以,下海島、上邊防,與連隊戰士一起站哨值勤,成爲那個年代作家藝術家們的習慣和光榮。正因如此,一大批反映士兵生活的好作品,諸如小說《開頂風船的角色》《五十大關》、話劇《柳堡的故事》《霓虹燈下的哨兵》、歌曲《馬兒你慢些走》《老房東查鋪》等應運而生,引領了一個時代的文化風尚。
文學的源頭活水在哪裏?在我們沸騰的生活之中。人民羣衆是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源泉,這是爲文藝發展的歷史證明的客觀規律。優秀的作家藝術家和高品位的文藝作品,應當站在人民的立場上,真實反映他們的酸甜苦辣,真切感知他們的喜怒哀樂,真情體驗他們的安危冷暖,零距離地表現和傳授民情民意民聲,這樣的作品纔可能受到人民的喜愛。新時期以來,一大批文學、影視、戲劇之所以爲人民羣衆喜聞樂見,正是作家藝術家來自生活的深刻體驗;相反,有些作品之所以老百姓不感興趣、不喜歡,就是因爲這些作品遠離了人民羣衆的火熱生活,沒有與老百姓的脈搏一起跳動,因此爲人民羣衆所摒棄。
毋庸置疑,在文化市場呈多元走向的今天,有些人的觀念確實在發生動搖和變化,由毛澤東同志倡導、由老一代作家藝術家踐行的“生活是藝術源泉”的文藝觀,被另外一種觀念所衝擊,這種言論的代表,就是蔑視和藐視深入生活。一位頗具影響的軍旅作家曾在公開場合宣稱:文學就是一種分泌,如果我沒去過被我寫的那個地方,沒見過我塑造的作品的主人公,或許我的作品會更加感人。還有人說,創作全憑個人的感覺,傻瓜纔會到生活中浪費時光。這些言論,無疑完全背離了馬克思主義的文藝觀,更不符合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藝對創作的基本要求。
然而,就是這樣一些幾近荒謬的言論,一個時期裏曾散見於報刊和各種名目的研討會上。它不僅扭曲了少數作家藝術家的文藝觀,也影響着當下文藝作品質量的高下。我們的有些作家藝術家,置火熱的軍營生活於不顧,喜歡守在大城市、躲進大機關去編造一些遠離生活的神奇“故事”,熱衷於寫那些於社會無益的凡人瑣事。有的甚至受經濟利益的驅使,穿着軍裝卻日復一日地寫着那些盜墓、諜戰、穿越、婚戀恩怨、杯水風波等純粹市場化的作品。還有,這些年我們的某些軍旅歌唱家們,與下基層爲士兵歌唱相比,更熱衷於在大都市跑場子、賺票子。舞臺上,十幾年都是那幾張熟悉的臉晃來晃去,始終都是幾個被羣衆聽膩了的老“作品”。
植根於什麼樣的土壤,就一定會結得什麼樣的果實。生活之樹常青,生活豐富多彩。如果下不得基層,對五彩繽紛的生活一無所知,只有瞎編胡造。呆在書齋,只喜歡在虛擬的網絡世界扒素材;呆在都市,只習慣在冬暖夏涼的大樓裏苦思冥想,只願意在空泛的概念裏去進行空泛的構想,思想就有枯竭的危險,思維就會缺乏創新活力,思考就可能出現脫離實際的症狀,作品就會乏味。這樣的文藝作品,就真的可能會變成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爲人民所唾棄的“面目可憎的小癟三”。
這樣“小癟三”類型的作品,書刊舞臺熒屏銀幕已不鮮見。有些軍旅作品,打着“現實題材”的旗號,卻少見鮮活的內容,總是內容雷同的穿軍裝的少男少女們在扭捏作態,總是幾張老百姓看膩了的“明星臉”在做作表演,總是幾個毫無思想的“奶油小生”的荒誕故事,所以有專家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根本不叫現實題材,這叫“僞現實主義”。
有人說,現實生活沒啥寫的。其實事實恰恰相反。今天我們處在改革開放的新時代,在這樣一個新時代,人民軍隊所經歷的巨大變化,是建軍80多年的歷史上沒有過的。我們的科學技術、武器裝備和軍隊現代化發展日新月異。廣大官兵文化素質的全面提高,是我軍歷史上的大跨越,其思想素質、精神面貌的變化前所未有。這一切,都需要我們的文學藝術加以表現和反映。軍旅文藝要與人民軍隊的發展同步,要在軍事文學藝術作品的字裏行間聽到人民軍隊前進的隆隆腳步聲。同樣,今天,在國際形勢瞬息萬變的情況下,廣大人民對軍隊的發展和建設給予特別關注,人民需要了解人民軍隊的新一代們,在強敵入侵的情況下能否像他們的前輩一樣英勇作戰,不怕犧牲,能打仗、打勝仗,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安全。用文學藝術的形式將人民軍隊的成長向人民報告,這同樣也是歷史賦予作家藝術家的光榮使命。完成這個光榮使命,需要我們的作家藝術家下定決心、撲下身子,到生活的第一線,到人民軍隊大變革的熱潮中去,去聆聽人民軍隊發展前進的時代足音。這就是時代賦予當代作家藝術家的使命。
軍隊作家藝術家應該有強烈的隊列意識,有一種隨時出征的狀態和準備。我們的出征,就是運用手中之筆,記錄我們的偉大時代。置身在這樣一個嶄新的時代,我們沒有理由躲在都市的書齋裏無動於衷,沒有任何理由不去發掘和表現嶄新的軍營生活,沒有理由享受着優厚的待遇卻整天在算計個人的一己私利,更沒有理由因一己私利而走偏了創作的大方向。當代軍營生活爲作家藝術家施展才華提供了非常廣闊的天地,從火熱的現實生活中選取素材、提煉主題,挖掘和創作具有時代意義的作品,是歷史賦予我們的職責。每一個具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作家藝術家都應該深入生活之中,以充沛的激情,以生動的筆觸,用全新的畫面,反映時代的進步和人民的創造,描繪當代人民軍隊發展前進的壯闊畫面。面對時代召喚,軍旅作家藝術家們別無選擇,只有披掛上陣,爲時代奉獻聰明才智,爲人民奉獻精品力作。
(本文作者爲著名文藝評論家、解放軍報社文化部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