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埃斯特維斯(巴西金磚國家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格奧爾吉·託洛拉亞(俄羅斯聯邦金磚國家研究委員會執行主任)

　　狄伯傑(印度尼赫魯大學中國與東南亞研究中心教授)

　　王磊(北京師範大學金磚國家合作中心主任)

　　克里什·切蒂(南非人文科學研究院金磚國家研究中心主任)

　　十年務實合作

　　開啓全新發展歷程

　　保羅·埃斯特維斯：2014年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成立後，金磚國家合作由此開啓了全新的發展歷程。通過一系列的戰略溝通和經濟合作，金磚國家的市場一體化水平邁上了新臺階。國際貿易更爲便利，同時有了更多的融資機會和更大的合作平臺。

　　質疑金磚“失色”的言論，主要產生於近兩年巴西、南非和俄羅斯經濟不景氣的背景下。這3個國家受動盪的大宗商品價格影響較大，經濟增長出現了較大起伏。但需要指出的是，金磚五國不僅是一個經濟組織，同時是一個政治倡議，金磚國家作爲5個發展中大國，在全球治理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中國和印度依然保持着相當穩定的增長，是推動全球經濟的重要發動機。金磚國家不僅履行了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職責，致力於推動可持續發展，堅持自由貿易。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過去的15年間，全球赤貧人口直線下降，這主要得益於中國和印度的發展成果。

　　格奧爾吉·託洛拉亞：金磚國家最早從金融領域合作起步，當時是美國主導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現在，金磚國家已經成爲經濟潛力巨大的市場國家，經濟領域也只是金磚合作的一個組成部分。金磚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團結最大的文明國家，改善全球治理體系。全球正在發生大變革，世界固有秩序在衰敗。國際關係的大變動，以及諸多的衝突，都見證了從前的全球治理體系已現失靈蹟象。金磚國家呼籲新的世界秩序要考慮到所有國家的利益，要在公平、公正基礎上尊重主權和國家利益，在尊重國際法的原則基礎上進行。

　　狄伯傑：作爲主席國，中國再次在金磚國家合作中發揮着引領作用。金磚合作機制需要引領者，中國作爲經濟體量最大的國家，在其中起到的引領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更爲可貴的是，10年來，金磚機制發展的歷程證明：金磚合作不搞一言堂，成員國間協商、合作、共贏的氛圍已經形成。在近幾次會晤上，金磚國家的“朋友圈”正不斷擴大，更多發展中國家迫切想加入“金磚”。金磚議題也逐漸從經濟向政治、地區安全、反恐等多領域擴展，金磚國家參與全球事務的熱情正在增高。這些都表明，金磚不僅不會“失色”，反而會煥發新的光彩。

　　王磊：回溯自2006年開啓的金磚國家合作，經過10年多的發展，在推動全球治理、務實合作、人文交流和機制建設等諸多領域都取得了豐碩成果。金磚國家持續推動全球政治經濟治理體系革故鼎新，建設性促進全球治理體系朝着更加公平公正、合理高效、平衡可持續的方向發展。金磚國家通過領導人會晤和非正式會晤、安全事務高級代表會議、外長會晤、反恐、網絡安全工作組等機制，定期就共同關心的重大國際和地區問題深入交換意見，協調立場，不斷增進戰略互信，努力推動國際關係民主化，建設性地推進現行國際體系的改革；金磚國家一貫堅定奉行多邊主義，在二十國集團、聯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貿易組織等重要國際機構及合作框架下加強溝通協調，推動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維護經濟全球化和世界多極化的發展趨勢，完善全球治理。

　　10年合作，金磚國家順應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力量上升的歷史趨勢，持續提升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已經成爲新興大國就全球重大政治經濟事務進行全方位協調與合作的機制，在維護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利益方面扮演着日益重要的作用，爲全球治理描繪了新的藍圖，成爲推動國際關係民主化、世界經濟全球化、人類文化多樣性的重要建設性力量。

　　克里什·切蒂：金磚國家在過去10年取得了非常務實的合作成果。不久前，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非洲區域中心在南非約翰內斯堡開業。這是金磚國家金融合作邁出的又一重要步伐。這一中心可以直接對非洲發展需求做出迴應，爲非洲的低收入國家提供了除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融資機構之外的新選擇和新空間。金磚國家的金融合作推動了金磚國家的貿易和投資便利化。以南非爲例，我們看到南非和其他金磚國家的貿易額在持續上升，南非和金磚國家的貿易增速也要高於其他國家。這正是金磚國家經貿合作的具體成果，印證了金磚機制在經貿方面的成效。我們也希望金磚國家經貿合作能夠更上一層樓。

　　擴大“朋友圈”

　　構建更廣泛夥伴關係

　　狄伯傑：中國在舉辦國際大型會議方面越來越有經驗，前期準備充分、周到，這一點是令各國代表所欽佩的。廈門會晤意味着中國將以更開放的態度促進金磚國家間的經貿往來及各層級多領域交流。廈門會晤將令“金磚”增色，金磚國家間如何協調合作將是這一組織深入發展的關鍵。金磚國家有各自的發展優勢，尋找互補、對接發展一直是金磚國家合作的方向。金磚國家合作長期以來秉承自上而下的發展機制，同時，倒過來自下而上的模式也應作爲重要補充。這一點就是習近平主席強調的“民心相通”，金磚國家間更密切的人文交往能夠促進經貿合作和政治互信。“金磚”增色的潛力巨大，其關鍵在於這一組織是否能形成合力，這其中的對接與溝通必不可少。

　　格奧爾吉·託洛拉亞：在第一個十年內，金磚國家已經極大地提高了其在世界上的地位。在中國擔任主席國的這一年中，金磚國家影響力取得了長足進展，金磚國家更加團結。這種情況下，我們很高興俄中兩國在這方面密切磋商。中國擔任主席國的目標是在經濟、安全、人文協作等領域與金磚國家及其他發展中國家加強合作，中國製定的幾大任務與優先方向受到各方重視。

　　現在中國積極推動“金磚+”拓展模式，通過金磚國家同其他發展中大國進行對話，建立更廣泛的夥伴關係，擴大金磚國家的“朋友圈”，這是金磚合作向發展中國家進一步延伸、擴展的舉措，反映出區域貿易協定的重要性正在增強，將進一步推進發展中國家的融合進程，造福世界。

　　保羅·埃斯特維斯：金磚五國在以下三個方面的合作非常重要，並且可以進一步深化。第一，能源礦產領域的合作已經成爲五國最重視的議程。這一方面得益於幾個國家間的傳統能源供給互補關係，即巴西和俄羅斯是供應大國，中國是需求大國；另一方面是因爲中國已經成爲全球最重要的新能源投資者，特別是在太陽能等清潔能源的開發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值得其他國家借鑑。

　　中國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如果中國決定大力推行清潔能源，這對全球能源市場的轉型意義重大，也就是說，金磚五國是有機會引導國際能源市場的發展方向的；第二，醫藥學領域的合作值得重視。金磚國家佔據全球總人口的40%——這個數字說明了我們對於先進醫藥學的需求和消費潛力，對於整個市場具有決定性意義，而巴西和中國在醫學領域也有研究和生產能力，因此，加強相關研究與合作既能推動公共醫療領域的發展，又能帶來經濟效益；第三，金磚國家在科技領域的交流意義重大。比如“金磚國家科技和創新框架計劃合作研究項目”，支持多邊研發，重視技術共享，是發展中國家提升競爭力的必經之路。

　　克里什·切蒂：我們希望看到金磚國家能在關鍵領域進行投資，期待看到新的行動目標和政策，更期待看到這些目標得到落實。我們看到，金磚合作機制日臻完善。新開發銀行、應急儲備安排、工商理事會、智庫理事會等合作機制已建立起來。

　　未來金磚機制還可以進一步變大變強，因爲這一機制有足夠大的空間。這也是“金磚+”的理念，金磚國家作爲發展中國家、新興市場國家的代表，可以發出更多的聲音，讓這個平臺成爲南南合作的新代表。

　　王磊：金磚國家要繼續鞏固和推進戰略伙伴關係和全球發展夥伴關係。金磚國家2015年以來達成了建設戰略伙伴關係的共識，並推動全球發展夥伴關係。金磚國家應該牢牢把握住代表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利益的屬性，通過充實“金磚+”模式的內涵，增強同發展中國家的合作與協調，進一步推動新興市場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對話機制建設，通過議題合作和機制性合作等多種範式，鞏固與發展中國家的友誼，鞏固全球發展夥伴關係的網絡。

　　金磚國家要推動對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往來，加大對非洲等地區的投資和技術支持，開展經濟技術合作，推動世界銀行等全球多邊開發金融機構和新開發銀行等新興多邊開發金融機構加大對非洲國家的資金支持，特別是基礎設施的建設。金磚國家要通過與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合作，推動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的實力上升，更好地提升發展中國家整體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代表性。

　　共同應對挑戰

　　推動全球秩序變革

　　格奧爾吉·託洛拉亞：金磚由四國發展到五國正是在國際金融危機最嚴重時期。金磚國家意識到，它們不僅要擴大自己在現行的全球治理體系中的權重與作用，而且還要創建新型的全球治理架構。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的建立就是一個很好的實踐，這是對世界銀行等全球金融機構以及一些地區銀行體系功能的有益補充，在國際上也獲得了積極響應。

　　狄伯傑：我們不能因個別金磚國家經濟出現困難就判斷“金磚”失色，相反，我們應該看到這一組織巨大的合作發展潛能還沒有釋放出來。2016年，金磚國家經濟總量佔世界23%，但是貿易額僅佔16%。隨着金磚國家間合作的深化，這一數字必然成倍增長，各界應對“金磚”增色保持樂觀。

　　在全球治理方面，以新金融體系建設和南南合作爲代表的進程已經成爲金磚機制發展中的亮點。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和應急儲備安排是新興市場國家重塑國際金融新秩序的典範，對增強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起到了推動和示範作用。我認爲新開發銀行運行效率很高，如今已有兩批貸款發放到位，對金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及新能源領域的開拓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在南南合作問題上，金磚合作機制是南南合作的重要平臺，成員國在衆多領域正在進行深入合作，比如糧食安全及農產品加工，這是發展中國家面對的基本問題之一，金磚國家間合作起到的示範作用明顯。

　　保羅·埃斯特維斯：在7月初舉行的二十國集團漢堡峯會上，金磚國家領導人舉行非正式會晤並發表公報。在這個公報中，金磚五國重申了要堅持多邊貿易體制和履行《巴黎協定》。在當前美國貿易保護主義擡頭，同時退出《巴黎協定》的背景下，金磚國家的態度和行動實際上在全球治理中站在了更靠近中心的位置，成爲全球治理的中堅力量。

　　克里什·切蒂：金磚國家在全球治理中爲發展中國家爭取利益，是南方國家的代表。當前全球經濟形勢仍未擺脫危機影響，一個原因是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不平衡，發展中國家擁有的話語權太少。金磚國家的呼籲和發聲，促進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改革，在氣候變化大會上捍衛了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這讓發展中國家對於“金磚+”有更多的期待。

　　在機構設置上，金磚機制可以更加豐富多元，在政治、經濟、人文、貿易、科學等領域也可以設立相應機構，分享觀點與智慧。我們都是發展中國家，面對共同的挑戰，需要尋找共同的道路。如果有了這樣的機構，就有更多的合作可能。

　　王磊：金磚國家合作的第一個十年取得了豐碩成果，成爲未來應對挑戰實現更閃耀發展的堅實基礎。一方面，金磚國家加強金融和經貿務實合作，並逐步拓展至政治、安全、經濟、社會、文化、教育、多邊框架等，探索出了一條穩健、增量改革的合作路徑。另一方面，金磚國家逐步打造了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金磚精神，總結了平等協商務實合作的原則，形成了創新協調綠色共享的理念，這些都構成了金磚國家合作的內在屬性，可以指導未來的發展方向。

　　金磚國家合作的基礎和內生動力不僅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甚至有所加強。金磚國家的人口基數和人口結構沒有發生大幅變化，石油和天然氣及礦物質等資源稟賦優勢依然明顯，科研實力和新技術研發也突飛猛進，這些確保金磚國家實現快速發展的基礎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不僅如此，金磚國家之間相互加強合作，進一步增強互補性的意願甚至更爲強烈。隨着金磚國家身份認同的鞏固，金磚合作的內生動力也日益提升，可以更大力度地推動金磚國家合作。只要金磚國家繼續推動各自內部改革進程，加快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並進一步加強團結與合作，就能夠爲下一個“金色十年”打下良好的基礎。

　　(本報記者顏歡、張曉東、鄒鬆、王海林、李志偉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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