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畫是中國特有的民間美術形式,春節貼年畫是我國傳統習俗,歷史已逾千年,它表達了人們慶豐收、過新年的喜悅之情,也寄寓著人們祈盼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美好願望。(文/王敬怡 圖/姜曉龍 設計/陳楚)
在天津的春節裡,既有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也有『新年到,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包餃子,蒸年糕,打燈籠,放鞭炮。』的兒時歌謠。同樣,也會有『童顏佛身,戲姿武架』,懷抱鯉魚,手拿蓮花的那個年畫胖娃娃。
年味在年畫藝人們的手底下被創造了出來,飛向天南地北,飛向千家萬戶。每一幅楊柳青年畫都有著吉祥如意、豐登富足的美好寓意,在這些精美的年畫背後,藏著的是手藝人高超的技藝,以及他們對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堅守。
楊柳青年畫屬『半印半畫』,它采用木版套印和手工彩繪相結合的方法,形成了鮮明活潑、喜氣吉祥的獨特風格,一張年畫的制成可以分為勾、刻、印、畫、裱五道工序。但在這些程序之前,是漫長的設計。年畫創作者王寶貴,自1974年考入天津美院學習年畫以來,伴隨這門手藝已經度過了45個春秋。
今年68歲的他站在畫板前,雙目有神,前額和兩鬢的發根有些斑白,手背雖布滿皺痕,但握筆時手腕穩健而不失靈巧。
年畫通過寓意、寫實等多種手法表現人民的美好情感和願望,尤以直接反映各個時期的時事風俗及歷史故事等題材為特點。為慶祝己亥新年來臨,王寶貴用了將近四個月來設計《和諧是福》和《吉祥好運》兩幅年畫。
王寶貴說道,《和諧是福》的畫面中有兩個可愛的娃娃,果盒蓋上有大大的福字,小豬拿著荷花,如意上掛著漂亮的鞋子,寓意『和諧既是幸福』。而《吉祥好運》則是經過王寶貴反復構思,幾易其稿,受我國民間過年時希望來年吉祥平安、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的啟發而創作的。
年畫的設計不同於國畫、油畫,它綜合了版畫、國畫、寫意畫、工筆畫等藝術手法的同時,還要保留著原始楊柳青年畫的味道。楊柳青年畫中的大胖娃娃形象著實討喜,內行人畫娃娃有一句口訣『短胳膊短腿大腦殼,小鼻子大眼沒有脖,鼻子眉眼一塊湊,千萬別把骨頭露。』,娃娃要誇張、變形,難的是還要符合人體結構的規律。
在王寶貴手下,只見娃娃聰穎可愛,面色紅潤雙目瞪圓,衣服上花紋精致美觀。年畫中,手執吉祥物的胖娃娃正與小豬嬉戲,神情各異,動作真實,畫面栩栩如生。年畫裡的娃娃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站在哪個角度,娃娃的眼睛都是與人對視的,這就要求創作者精湛的畫工。
站在一面掛滿生肖年畫的紅牆前,王寶貴自豪地說道,『畫了一輩子年畫,我最好的時光都在這個館裡。你看,在這面牆上,從羊年開始,只有一幅不是我畫的。』 當下的楊柳青年畫站在了傳承與創新相融合的『十字路口』上。
並非出自王寶貴之手的那副《竹報平安》,便是『80後』天津小伙兒郭津偉的作品。年輕畫師與前輩相比,更加多了一份創新與融合,既守護傳統年畫的民間味,又添加了新一代審美。
隨著老一代師傅的退休,年輕一代正成為楊柳青畫社的主力,楊柳青年畫社每年都會舉行年畫設計大賽,從比賽中選出好的作品出版。大賽共舉辦了三年,郭津偉就拿了三年第一名。作為前輩的王寶貴這樣誇贊過郭津偉,他說,年輕的傳承人在年畫的繪制和創作上都融入了年輕人的想法,色彩和形象設計都更加與時俱進,年畫的傳承發展最終還是要靠他們。
今年32歲的郭津偉,在畢業後機緣巧合來到了楊柳青畫社,在裱畫室裡一乾就是好幾年,『裱畫是年畫出活兒前的最後一道工序,裱畫室接觸到的年畫通常是最好看的時間點。哪個年畫賣得好,哪幅裱的就多。用通俗點兒的話講,這就叫知道了客戶需求。』郭津偉說,在裱畫室裡耳濡目染了幾年後,『我自己為什麼不嘗試著畫畫年畫』這個想法躍然心頭。
裝裱年畫是個體力活兒,郭津偉只能在業餘時間從事創作。在《竹報平安》中,上面娃娃手執一串鞭炮,左下角竹筐裡放著兩個苹果,點名題目。下面娃娃手搖撥浪鼓和憨態可掬的小豬動作神態相呼應,小豬拖著一個巨大的金元寶寓意福豬聚財,右邊娃娃雙手抱魚寓意年年有餘,富有美好的寓意,極適合過年時張貼家中渲染喜慶的節日氣氛。
大學裡學習工業設計專業的郭津偉在設計文稿之初,並不像老師傅一樣用鉛筆打草稿,他更習慣於用電腦操作。他說自己不像老師傅那樣,畫畫一筆到位,通常設定好娃娃在哪,生肖放哪,娃娃的動作、表情、神態後,需要多次修改線條纔能成稿。
『剛剛成稿時,小豬畫得不夠好,經過王老師三筆兩筆一改,小豬鮮活多了。』郭津偉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初稿和定稿的差異。大學時四年的工業設計課程告訴郭津偉,創新是一個事物生存、發展的源泉,在他畫的生肖豬上,既看到了傳統木板年畫的韻味,現代銅雕的線條,又有迪士尼卡通形象的可愛神態。
半年的設計過程結束後,年畫就正式進入了『勾、刻、印、畫、裱』這五道生產工序。勾,即為創稿,在紙上用線條勾勒出圖案。畫師勾出的線條非常精致,具有適應刻制的『版味』。
刻,即刻板,依據紙上的圖案在木板上刻出完整的線條。刻線版絕不僅是簡單的復制,而是在原稿基礎上的二次創作。
印,即先在木板上刷上墨汁拓出輪廓,然後將幾塊小刻板刷上不同的顏色,進行套印。力道要剛柔適中這樣纔能使畫面顏色更均勻,如此一張一張地將紙刷完,然後再換另一顏色版。
郭津偉用色大膽、艷麗,隔壁俗稱『畫門子』的手繪部門曾多次『吐槽』說,他的畫調色讓人『頭疼』。所謂『畫門子』就是將套印好的年畫再進行手工繪制,它將木板的刀法與繪畫的筆觸巧妙地融為一體,使兩種藝術相得益彰。這也是楊柳青年畫工藝稱奇的地方。
傳承就是在這裡堅守,創新也要從這裡起步。盡管勾、刻、印、畫、裱的『出活兒』效率比不上工業流水上的『短平快』,但那份靠『非遺』匠人平凡卻又超越平庸的心境做出的,用輕薄紙張承載厚重文化的年畫,卻始終保持著年味兒的靈魂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