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顏六色的拳擊手套、頭盔散落在地上,沙袋、杠鈴等健身器材一應俱全,牆上掛著與兩位拳擊高手泰森和鄒市明的合影……進入到汪強的拳擊俱樂部裡時,他正在做著日常訓練。此時汪強的出拳速度快的讓人驚訝,幾乎是只能聽到聲音而看不到拳影,『一秒鍾大約出拳6到7次吧。』汪強輕描淡寫的說道。(文/王敬怡 圖/姜曉龍 設計/陳楚)
這種快如閃電、疾若旋風的拳法,不由得讓人想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做到這樣的成績,對於常人來講已是要把精力付出到極限的事情,可對於腦癱患者汪強來說,他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極限,向命運一次次揮起拳頭,給予眾多質疑的聲音以及先天的不足一記漂亮的回擊。
從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腦癱孩子,成長為能站在職業舞臺上的強勁拳手,並擁有了自己的拳擊俱樂部,這個結果是汪寶柱和劉惠琴在30年前想都不敢想的。1985年5月24日,汪寶柱和劉惠琴提前3個月迎來了自己的孩子汪強,早產、腦出血、黃疸、肺炎、腸梗阻、抽風,『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醫生都說不保了。』汪寶柱說,搶救35天,出院回家後,汪強還是經常吐奶。1歲時,不能坐、不會說的汪強被診斷為腦癱智遲;3歲半時,汪強最終被定性為腦性癱瘓。拿到診斷書的那一刻,這個普通的家庭,被徹底改變了。
在這條崎嶇不堪的人生道路上,汪強一家從未放棄過。劉惠琴帶著汪強跑遍了天津大大小小的醫院,『針灸、理療、按摩……只要是能嘗試的,我們絕對不會落下,每次去完醫院都開一書包的藥』。汪寶柱則拼了命地賺錢,原來工作的手表廠幫他調整到夜班,這位身材高大的漢子白天就去糕點廠『扛大個兒』,50斤一袋的面粉,他每次能扛9袋。這個頂梁柱為了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治療、為了讓家裡的條件更好一些,用自己厚實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庭。
6歲時,汪強該上學了,『坐著的時候腦袋總是晃,走路不會,吃飯不會,連1+1=2都不會。』 汪寶柱參照上百本腦癱治療和按摩的書,每天為兒子做3至4個小時的按摩治療,劉惠琴更是請假在家全心教孩子基本生活技能。『我想的只是讓孩子有基本的生活技能,上小學?那是奢望!』如此堅持了三年,九歲的汪強慢慢學會了揮舞胳膊、數數、走路、上下樓梯,甚至100內的加減法。於是他以試讀生身份入學,二年級時還考了全年級第二的成績,成為了第一批戴紅領巾的學生。
面對之前那些質疑與嘲諷,『世界上都說腦癱不能治愈?你能治?』『放棄吧。』『別白費力氣了。』奇跡終於還是在夫妻倆的不懈努力下出現了。
汪強12歲那年,汪寶柱決定讓兒子學拳擊,『希望他能夠更加堅強。』汪寶柱曾經是天津武警特務連的教練,他決定當汪強的陪練。
作為腦癱患者,練習拳擊談何容易。汪強的手腳靈活度遠不如普通人,再簡單不過的出拳動作,別人學幾秒,汪強要學半小時,此後,河邊、小樹林、小區裡隨便一個地方都成了爺倆的訓練場。回憶起這段經歷,汪寶柱感嘆說,『這要是拍成電影,應該比《摔跤吧!爸爸》更勵志吧。』
中專畢業後,汪強曾學習過電腦維修,『平時同學家裡的電腦壞了,汪強都能解決,但遇上特別難的問題,他就解決不了了。』汪寶柱想著要讓汪強掌握一門可以養活自己的拿手活,他開始帶著汪強打訓練賽,『沙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是他的人肉沙袋。』汪寶柱有時會閃躲,有時不躲,『躲是為了讓他練技巧,不躲是為了練力量,可以在制勝時一拳KO對方。』父親的眼睛,常常被兒子打得金星亂冒,日子久了,留下了飛蚊癥,至今還時常看不清東西。
2009年,汪強第一次『出名』了。他在網上向奧運冠軍鄒市明發起了挑戰。『我心目中的鄒市明拳王,您好:我叫汪強,是一個腦癱患者,練習拳擊已經11年了。今天我在這裡給您正式下挑戰書,並非我不尊重您,相反是因為我非常尊敬您,崇拜您,我希望在拳擊臺上證明我自己!』鄒市明沒有應戰,但日後兩人在一次比賽前特意相聚,鄒市明鼓勵汪強:『汪強弟弟,你的堅強和勇敢感動了我,也激勵了我,我相信我們拳擊健兒一定會百屈不撓,揮灑出漂亮的拳頭和人生!祝你健康快樂。』
練拳17載,汪強在2014年終於有機會迎來自己的首場職業賽,上海第四屆中外拳擊對抗賽『角斗士之夜』登場,伴隨著尖叫、掌聲、燈光、音響的渲染,汪寶柱不顧形象的在場邊為自己的兒子加油。汪強一次次舉起手臂,向臺下致意,這一刻,勝負已不再重要。他所有的努力都像《角斗士》裡面那句臺詞說的一樣:What we do in life,echoes in Eternity...(我們今生所做的事情,將會永垂不朽。)
在汪強的職業生涯裡或許有很多高光時刻,但問到他『你的偶像是誰』時,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說出,『我爸爸』這三個字。
汪強目前已經完成4場職業比賽,獲得全國拳擊俱樂部爭霸賽69公斤級冠軍。
如今,汪強不僅在北辰區經營著自己的一家拳擊俱樂部,他在國際商場也有了自己的一塊場地,讓更多人能夠了解拳擊,學習拳擊,喜歡上拳擊。
在學生王健眼中,汪強是細心又嚴格的人,每個動作都會要求學員反復訓練,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
同時,這幾年他還被聘為北辰特殊教育學校學生拳擊運動專業教練,幫助更多的人。
當這個家庭的一切逐步走向正軌時,在今年年初汪寶柱因感冒引起了急性腎衰竭,每周都需接受透析治療。面對昏暗時刻,劉惠琴斬釘截鐵的說,『當年我們夫妻沒有放棄汪強,就像現在一樣,我們娘倆對我先生也永遠不會放手。』
病床上的汪寶柱最不放心的還是兒子,經常詢問汪強的訓練情況。而汪強則開始學會照顧爸爸,詢問爸爸是否按時吃藥,時刻叮囑不要過度勞累。
從當年汪寶柱『只是希望汪強能像普通孩子一樣踏入學校大門』,到如今三口人一去努力面對汪寶柱的病情,隨著各項指標日趨正常,汪強一家傳遞的一直是一種堅韌、樂觀、充滿希望的精神,正如他在微信中寫的,『拳擊如人生,可以被擊倒,卻永遠不會被擊垮。只要打不死,我便會戰斗到底。』(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