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南開的故事】三進南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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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北方網 作者:餘曉勇 編輯:孫暢 2019-10-11 15:13:40

內容提要:1978年是一個不平常的年份,那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高校在中斷10年之後恢復了高考招生,我於1978年秋成為南開中文系學生。

  一群“小孩兒”進南開

  1978年是一個不平常的年份,那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高校在中斷10年之後恢復了高考招生,我於1978年秋成為南開中文系學生。

  距此8年前“一進南開園”的時候我剛初中畢業。1970年11月底南開大學招收技工班,我成為600餘名學員之一。那時校園空蕩無人,教學樓牆上還殘存有“文革”殘留的標語,寒風吹來枯枝落葉滿地亂滾。東門連接衛津路的是座小橋,大中路很窄,南門、西南門都沒有,主樓四周都是沒膝荒草。

  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冬夏“拉練”。1970年冬,技工班全體師生打上背包,一路行軍到河北省霸縣(今霸州市)、雄縣。白天行軍讓很多人腳上磨水泡手上長凍瘡,夜晚住貧下中農家自己做飯,灶臺煙道通過土炕增溫,後半夜人被凍醒只能縮成一團,美其名曰“白天當炮(泡)兵,晚上當團長”。轉年夏天技工班再次拉練到寶坻,還是白天行軍晚上住宿農戶。抵達後還投入三夏勞動,收麥子、種玉米。拉練讓“小孩兒”們嘗到了苦頭。雖說“練為戰”沒變成“真打仗”,但也多少懂得了“跟上隊伍,不當逃兵”的道理。

  兩年的技工班生涯,頭一年以“學工”、“學農”、“學軍”為主。“學軍”是拉練。“學農”是插秧、割稻、收玉米(伯苓樓、經院所在地當時還是農場)。“學工”去過校化工廠催化劑車間當操作工,在化學系清洗儀器,為學校修防空洞。技工班第二年專業課多了,無機、有機、物理、數學、無線電等課程,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扇知識之窗。技工班畢業後200餘人留校工作,由於校史中缺乏技工班的記述,我願拋磚引玉,期待其他同學也能寫寫技工班的故事。

  “一切過往,皆為序章”。技工班畢業6年後,我從部隊復員參加了高考。若不是技工班的這段經歷,我讀大學或許不在南開。但是人生沒有‘或許’,進南開園,受南開教,做南開人,我不後悔。

  “詩、書、禮、樂”少一人

  1978年我填報高考志願第一是南開歷史,第二是南開中文,結果被中文系錄取。再進校園讓我感受一新,南開不再是“荒蕪校園”、“凌亂校園”,而是讓我與“詩、書、禮、樂”相伴的校園了。

  “詩海徜徉”——青年都想做詩人,中文系有詩的沃土。不知何時教室牆上出現了詩歌的色彩,一首首詩歌點燃了人們的詩心。政論、哲理、抒情、朦朧、長詩短句、仿古詩體應有盡有。當時《詩刊》常推出新作,詩壇一改“文革”之風,《這一代》、《珞珈山》、《南開園》等校園刊物的詩作也令人矚目。77級、78級兩個年級常在主樓階梯教室一起上課,面對講臺的後牆上還有各班自編的牆報,印象中的77級楊石、黃桂元、劉衛國、趙玫、朱毓朝、李輝、王力等都是活躍分子,78級金明凱、林楠、孫貴福、周立津、馬魁君、龐煌、李小梅、李蘇等也都有作品示人。詩風鼓蕩下我也寫過一首《學說話》,說的是現在我們學外語,將來會有很多外國人來學漢語,也曾公開朗誦。還寫過一首《馬蹄湖放歌》,其中一句是“春潮初漲,已臨岸邊的長椅”。

  在校期間正逢葉嘉瑩先生來南開舉辦古詩詞講座,正當盛年風度儒雅的葉先生是加拿大華人,也是一位詞人,講座每次都座無虛席,興之所至她還能放聲吟誦。她從《古詩十九首》講起兼及唐詩宋詞,僅“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一句,就講出那麼多背景及內容,讓聽者感受到萬千幽思無盡情愫。葉先生的講座及中文系諸位先生講授的“詩經”、“楚辭”、“詩詞”、“戲曲”、“小說”及“古代文論”、“古代漢語”等課程,為我們展現了中國古典文學的境界,讓千年以後我們的心仍隨古人的脈搏跳動!

  “書園饕餮”——恢復高考後的南開書香滿園,大家讀書如飢似渴。教室-食堂-宿捨-圖書館“四點一線”,搶個好位子也成了很得意的事。晚上被管理員關門趕回宿捨仍然人手一書,有時討論喋喋不休影響睡覺,直到有人忍不住抗議纔作罷。中文系要看的書多留的讀書作業多,老師說“上中文系必須通讀《史記》”,我們就去讀《史記》,老師說“《離騷》必須背誦”,我們就去背《離騷》。清晨宿捨外小河邊操場上,這邊讀外語那邊背《離騷》,倒也相映成趣。此學生還可根據興趣選課聽講座,到圖書館涉獵書刊雜志各種名著。哪管它囫圇吞棗難求甚解,卻好似羊入菜園飢不擇食。1979年五一節期間天津春季書展在水上公園長廊舉辦,多家書店、出版社參展。南開師生聞風而至,每個人幾乎都花光了錢包裡的鈔票,換來大包小包新書的芬芳。

  “禮幸回歸”——1978年最值得禮贊的,是告別了“造反有理”的無序,啟動了現代化的“新長征”。高考“停擺”造成的衝擊延誤,需要我們加倍努力彌補。在校時看過楊寬《“冠禮”小議》一文,談古代男子16歲要舉行“冠禮”,我們入學時雖無冠禮卻也頗受禮遇。同學來自農村的縣委書記給披紅戴花者有之,來自工廠的廠長給召開慶祝大會者有之。一家出一個大學生已屬不易,但據我班上王騷、徐英、張衛、鄭凱、金明凱、湯書昆、孫蒞等同學家中,都有不止一人考入大學。“洞房花燭”或許緣自一見鍾情,“金榜題名”代價至少“十年寒窗”!如今我班同學不負眾望,來自新疆的恰爾布汗如今當了圖書館長,當年還穿軍裝的張田勘成為知名科普作家,娃娃臉的湯書昆做了中科大教授,擅長評論的張衛、幽默健談的羅更前已分別是中國電影評論學會、中國攝影家協會的領導……

  “樂得同窗”——大學同窗多纔子,多健將、多個性。他們當中能背誦千首唐詩宋詞者有之,對《紅樓夢》人物如數家珍者有之,能詳述《水滸》一百單八將綽號的來歷及其被逼上梁山的故事者有之,考前借人筆記一晚便默記下來仍能考試過關者有之。足球、籃球、排球、羽毛球、游泳賽場上我班選手勇冠三軍,朗誦、唱歌、跳舞、樂器表演的晚會上我班同學也有一鳴驚人。很多“趣聞”成為多年後重聚時的笑談,如聽課無趣時用棉紙團塞住耳朵被發現,把馬列文論作業寫成抒情散文遭訓斥……學習生活雖然緊張,但讓人享受到文化殿堂的心靈陶冶及同窗共讀的心靈共鳴。

  學了《詩經·國風》之後,我和另一位同學決定利用暑假也去采風。帶上准備的自行車、糧票和錢,沿津、保、石、太線奔五臺,沒出河北省自行車出了故障就暫存沿途同學家,我倆改乘車搭車甚至徒步繼續前行。那時還沒有旅游概念,走到哪兒跟人聊到哪兒,對象既有遭日寇屠殺死裡逃生的村民後代,也有帶我們翻越山嶺的放羊娃娃。借宿過生產隊部、學校教室、大車店,累了倒頭就睡,蚊蟲叮咬也不醒。一路走來我們得到炳陽、彥龍、宇紅、濟哲、為稼等同學熱情關照,有時還邀我倆去家中做客。他們的爸媽拿出最好的東西讓我們吃,真把我們當成自家孩子。一次在山西代縣我倆隨為稼同學去訪尋山間一座道觀,早上出發午後近3點還沒到達,汗濕衣衫又飢腸轆轆,為稼見狀說帶我們去途中路過的他中學同學家吃飯。進門他同學沒在家,老父親很快給我們端上一盆面條,白水煮面放了幾根剛摘的豆角,被我三人狼吞虎咽連湯帶面吃個光。飯後跟主人拉話,老人說,兒媳婦剛娶過門不久就病死了,兒子走西口找營生去了。我們問他今年收了多少麥子?他說:“就這些。”他的話讓我們面面相覷,趕忙把身上帶的錢、糧票掏出來留給老人家,老人執意不肯收。晉北高寒低產娶媳婦不易,新媳婦病故意味著“人財兩空”,一年收的麥子還被我們一頓全給吃了!采風歸來行囊空空,卻讓我看到了天高地闊、人間有情、世事艱辛!

  大學也有憾事。入學後70位在冊同學中有一位始終沒來上課,到系裡詢問時老師說:“他不來了,因為愛人把他戶口本給扣了!”78級有多位“40後”老大哥老大姐,趙克有、金明凱、趙寶聰、孫寧海、林楠、孟昭連、陳衝敏等,他們有的已成家有娃,每人都是衝破重重困難來讀書的。這位同學榜上有名卻錯過了“時代快車”,人生和命運也將不可同日而語!因為當過班長我能記住69位同學的名字,但這一位的名字沒記住。不久前在微信群看到同學慶懷發言,他居然還記得起40年前這位沒來入學同學的名字,真乃記憶奇纔也!不知這位當年缺席的同學如今身在何方?生活是否安康?

  “給歷史留下一份底稿”

  退休後陪家人之餘有時間參與校友會活動,也有意外收獲。2018年4月,《滄桑與華年——南開人的故事》一書由百花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我為能參與該書的編輯工作感到幸運和欣慰。

  該書是一本南開大學高齡老校友的文章合集,18位作者(或傳主)中最年輕的年過古稀,最年長的已經108歲,平均年齡在八旬以上。該書收錄的文章大都系作者撰稿(個別系采訪整理或傳主後人署名),留給後人的故事真實可信,凝結了濃重的人生感悟。主編張學正老教授是我當年的導師,副主編甘以雯高級編審是同門師姐,項目組負責人郝邦增老師與我同年入學,其他成員也都是校友。中文系寧宗一先生在出版座談會上說,這本由南開人寫南開人的書,是“給歷史留下一份底稿”。該書在南開大學百年校慶前付梓正逢其時。

  本書是天津校友會申報並中標的“天津市2016年公益創投項目”成果,詳情可見《只研朱墨作春山——南開大學天津校友會“口述人生公益創投項目”回顧》(原載2018年6月15日“南開大學”微信公眾號)。

  原以為畢業就會“相忘於江湖”,沒想到出了校門還是“難以離開”。我在技工班學的是化學催化劑,上大學讀漢語言文學,退休後纔真正接觸“南開歷史”。在與羅明錡等前輩校友交往中,我知道了被稱作“南開三寶”的《校訓》、《校歌》和《容止格言》,對南開有了更多了解。南開學校初由私家子弟學堂發展為包括小學、男中、女中、大學的現代教育系列學校。“七七事變”後南開大學、南開中學遭到轟炸焚毀,校長張伯苓說:“敵人此次轟炸南開,被毀者為南開之物質,而南開之精神,將因此挫折,而愈益奮勵。”此後南開和北大、清華遷校雲南,在昆明共同組建西南聯大,譜寫了近代中國教育史、抗戰史的輝煌一頁。如今“南開系”包括多所學校,它們都以“允公允能”為校訓,以“南開學校”而自豪。100年來南開為社會培養了棟梁之材,為國家現代化做出了貢獻。這些南開師生都應了解的歷史,為什麼此前就沒人對我們專門講述過呢?”古人有《楊子之鄰人亡羊》的故事,如果說當年我讀中文錯過了“南開歷史”,今天我願繼續學習補上這一課。

  欣逢母校百年校慶,恰逢校友會開展征文活動,我以此文應約,也為自己留下一些回憶。

  南開園,我的精神家園,祝願你永遠郁郁蔥蔥!

  (作者系南開大學校友,現為天津校友會理事、公能文化傳播分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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