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我們這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都是我們要調查的對象。飛機、輪船、火車、汽車、建築物……哪裡有火災現場,我們就去哪裡。』見到魯志寶的第一面,他這樣介紹著自己的工作。有言道『付之一炬』,火災現場被燒得一塌糊涂,怎麼找出火災『真凶』,這便要靠火災調查人員的本事了。(文/王敬怡 圖/姜曉龍 設計/陳楚)
作為應急管理部天津消防研究所火災物證鑒定中心主任,魯志寶今年54歲,是全國火災事故調查專家,他常年工作在火場勘查第一線,在抽絲剝繭式的調查與分析中,破解一起起重特大火災謎案,『全國各地的一些特大火災,我也會到現場。』魯志寶介紹說,他和同事們年均鑒定和參與火災調查超2000起,檢驗物證10000餘件。
外表溫文爾雅的他,是同行口中的『福爾摩斯』,是妻子眼中的『空中飛人』,是徒弟心中的『火眼金睛』。有著不勝枚舉榮譽名銜的他,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但永不退縮的『火調人』。
在魯志寶辦公室外的會客室裡,牆上掛的不是風景畫,而是一幅幅火災現場照片,張家口盛華化工有限公司11?28重大爆炸事故、江蘇響水天嘉宜化工有限公司3?21特別重大燃爆事故、上海浦東機場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飛機7?22火災、北京首都機場國航飛機8?27火災、山西太原臺駘山風景區冰雕館10.1重大火災、重慶永川區吊水洞煤礦12.4重大火災……一張張照片記錄著這些火災調查『主力軍』『國家隊』的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我們的工作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場面,但卻是消防工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魯志寶說,消防因火災而存在,『防』代表著消防監督檢查,『消』是指搶險救援。人們要想通過『防』和『消』來免受火災侵害,就必須首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怎麼發生的,火勢又為什麼擴大成災,『所以火災調查是做好「防」和「消」的基本前提。』
走進魯志寶的辦公室,架高的電腦屏幕、鍵盤、鼠標,以及一把看上去『有些年紀』的木制椅子格外顯眼,『因為我們的工作常年都得蹲著、貓腰,腰椎間盤凸出困擾我很多年啦!所以能站著,就盡量不坐下。』魯志寶自1989年大學畢業後,雖然懵懵懂懂進入天津消防所,卻與火災物證鑒定結下了不解之緣,物證鑒定也成了他至今一直熱愛並為之付出了數十年的職業。
『每一個胸牌,就是一段難忘的回憶。』魯志寶細數著掛在櫃子上的厚厚一摞胸牌,有的早已斑駁,『我很年輕時就結識了全國的火調專家以及各地火調骨乾,並和一些老專家結為忘年之交。』他回憶說,自己的經歷很難被復制,每次和老專家一起出現場,都有所收獲和感悟,『多年來,我經常在和專家們切磋,甚至爭吵中,感受到了他們身上的魅力和光芒。』
『火調人是萬金油,啥都要懂,啥都要精。』『「光、電、化、機」這四大基礎學科是火災起火機理的寶典』『不能只會乾現場,更要敢說現場!』這是魯志寶的口頭禪,同時,他也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在34歲時被破格吸收為第二屆火調專家組成員,這個最小年齡紀錄至今仍未被打破。
魯志寶至今仍記得當自己拿到印有自己照片的專家證件時,心中的激動和興奮轉瞬即逝,『心中更多的是壓力和忐忑。』自從成為專家後,魯志寶反倒變得更加沈穩、冷靜,每次到現場後更多的是少說多乾,先乾再說,無把握不說,先傾聽大家的意見再表達自己的觀點。
『2000年12月25日,洛陽某商廈的歌舞廳發生火災,當時公安部派我和3名專家前往,我比其他專家早到了一段時間,便先帶著河南消防總隊進行現場勘查。』待專家抵達現場,魯志寶已完成初步鑒定,並得到專家認可,『那時候我開始覺得自己的業務能力被前輩認可,有了自信。』
對於自己的工作,魯志寶打了個比方,『如果把滅火救援的消防員比作100米短跑選手,那我們火調工作就是馬拉松運動員。』他參與調查的每一起火災都有著一個故事,而每一個故事裡,都能體現出他所代表的『火調人』的責任感、科學求實精神和不怕苦、不怕累、連續作戰的氣魄,『7天。一般我們到達現場最好能在前3天找到證據,完成綜合分析,然後再在7天之內完善補充證據。』想要快問、快查,熬夜、通宵、在實驗室檢測與現場勘查的路上往返奔波成了他們工作的常態。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魯志寶指著牆上的照片,講起了張家口盛華化工有限公司11?28重大爆炸事故,『當時的情況是氯乙烯泄漏,泄漏的有毒氣體擴散到廠區外公路上,遇明火發生爆燃,而火源距離泄漏點有將近400米的距離。』魯志寶回憶著,在艱苦偵破的7天裡,他不斷地假設、否定,擴大勘查范圍、再逐個排除嫌疑,直至他在400米外的一座房屋外找到了若乾雜亂的血腳印,『氯乙烯的密度要比空氣大,氣體飄過來時正好在小腿位置,如果氣體在這裡被點燃,那麼剛好造成血腳印,我便讓當地火調人員快速去醫院找人。』最終,在魯志寶的判斷下成功發現制造火源的工人。
他們冒著被強腐蝕性液體、高濃度毒性氣體傷害的危險,多次進入爆炸中心現場調查、提取物證,為獲取關鍵證據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關鍵作用。作為火調界知名的『福爾摩斯』,他身披防護服、頭戴防毒面具,折返於事故現場的身影讓 『科學家精神』熠熠生輝。
近年來,魯志寶一手精心打造消防火調專業的『夢之隊』,一手全力搭建消防救援火調乾部的『新搖籃』,他積極投身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師傅帶徒弟』火調人纔培訓事業,自2014年以來接納全國消防救援隊伍火調骨乾到物證中心培訓見習,為全國10餘個消防救援隊伍培訓火調乾部上千人,培養了多名在一線嶄露頭角、冉冉昇起的『火調新星』,為國家火調工作建起了一座『黃埔軍校』。
如今,魯志寶有十多個徒弟,『火調的技術、業務,還有精神,都需要傳承,我們要有一顆科學、實事求是、奉獻、有責任感的心,還要有剛正不阿的態度,不能讓任何一起冤假錯案發生。』讓火災原因在最短時間大白於天下,讓責任人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讓人們從火災中吸取教訓,真正做到防火於未『燃』,就是他的心願。
在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之際,魯志寶在眾多頭銜中又加上了『天津優秀共產黨員』稱號,『黨中央給我這個普通共產黨員這麼高的榮譽,我感到非常高興。』他說,作為一名黨員能獲得這樣的榮譽『終身難忘』,他始終如一堅守共產黨人,以及『火調人』的初心使命,每當重任來臨容不得片刻遲疑,哪怕夜靜更深,也要動身啟程。等待他的是更艱巨的戰斗,是一場凱旋歸來的出征,更是對信仰和初心最真實的守護......(部分照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