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考古有啥了不起? 大英博物館33號展廳藏著多少中國國寶? 水下考古隊員告訴你,為什麼還不打撈泰塔尼克號? 希臘沈船解謎:土豪酷愛追求時尚,羅馬貴族也逃不掉……這些內容都是天津市文化遺產保護中心水下考古隊領隊、中國水下考古隊成員張瑞,在各個平臺以『張瑞水下看世界』為名字刊發的文章以及短視頻的內容。(文/王敬怡 圖/姜曉龍 設計/陳楚)
事實上,在擁有如此專業的平臺和背景下,很難讓人把他與『流量博主』四個字聯想到一起,但從默默無聞到『科普大V』,他只用了2年時間。『如果把科普變成說教式的講課,我就覺得有點累了,人們上學、上班一整天,拿起手機想要娛樂一下,結果還要聽你講課、記知識點,那太無聊了。』他說,『現在大家常說讓文物「活化」,讓歷史「說話」,說的就是讓人們開開心心地就掌握了知識。』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發展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社會主義文化,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增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力量。』這讓他感覺任重道遠,『讓更多網友能夠了解過往、感知歷史,不斷推動中華文明的生命力,就是我們科普博主應該做的。』
在網絡上,無論是近十年世界十大考古新發現還是『南海一號』發掘始末,更或是水下考古隊遭遇『鬼打牆』,都被他以簡單通俗的語言講解得妙趣橫生。 『聽到了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而且大佬說得很簡單易懂。』『我們這一代其實有好些東西都是從游戲或者書本電影裡學的,很多看似合理實際誤解很深的東西。』『看完水下考古隊工作這麼艱苦,更害怕海了……雖然喜歡深藍的大海,但我最多只能做到不亂扔垃圾和不去污染環境了。』
看到這些彈幕,也印證了正是豐富的專業知識,纔給了張瑞走向科普流量博主的底氣,『文史是個小眾的垂類,只有引起了大家的關注,纔能真正地讓文物活起來。』
說起當個文史類科普博主,在張瑞的生活中算是個偶然。1999年考入西北大學考古學專業,2003年畢業後,開始了職業生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和大多數考古工作者一樣做科研、寫文章,但他的骨子裡卻總想『突破』一下。
2009年,他參加了國家文物局舉辦的水下考古專業技術人員培訓班,『水下考古主要的發掘對象是水面之下各種沈船類的遺址,國內持證上崗的水下考古隊員從開始到現在已經34年,總共培養了144人。』張瑞說,面對祖國300萬平方公裡的海洋疆域以及面積巨大的河流湖泊,如今和在陸上乾活的兄弟們相比,人數的差距非常大,『我們是新中國考古事業中小小的一個分支而已。』
隨後,他談起自己在2018年參加北洋水師裝甲巡洋艦——經遠艦的水下考古工作的經歷。『每次水下考古隊員潛水工作時,繪圖、抽泥抽沙、布線、打樁、搬運、起吊……乾什麼的都有,而我就是團隊裡的攝影師。』由於自己手中存了不少一手照片,工作結束後,他便打算寫一本書記錄下這段經歷,『這是第一本由考古隊員撰寫的、面向公眾的書籍。』以前在新聞報道中,讀者只能了解到什麼時候挖出了一艘什麼樣的沈船,裡面有哪些珍貴的瓷器、金器,為歷史研究帶來價值。但他更希望能讓大家知道,水下考古隊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大家什麼時間工作,在工作裡面對怎樣的突發事件,又是怎麼去克服的。
不同於新聞報道中結果性的文字,他的書中更多的是帶著讀者真正的走進水下考古隊員的工作生活細節、艱苦的工作環境、樂觀團結的精神,身臨其境的感受考古的魅力。
在他的書中詳細地描寫過經遠艦上出水的一個『小木牌』,『這是從船尾跳板上過濾槽裡清理出來的,木牌上隱約有一個繁體的「經」字。』張瑞回憶說,這是開工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找到帶有艦名的文物,『我們用各種角度打側光來拍攝這個小木牌,慢慢地能看出來有個「走之底」,最後我們用水把木牌浸濕,再找好角度打光,終於能隱約拍出繁體的「遠」字。』這個木牌的發現,能夠有力地證明這條戰艦的身份就是當年北洋海軍的『經遠艦』。
2020年,他的新書《再見經遠——2018中國水下考古『經遠艦』調查工作紀實報告》出版,他找到一些同行大V幫忙宣傳,『我其實自己也可以做一個自媒體賬號。』結果就被現實上了一課,『考古界這些年一直都是「端」著的,我以為拿出點消息就能「震」住網民。』那一刻,張瑞纔發現,這些年考古界一貫的『輕紗遮面』,捂著、藏著,或許已經讓市民對說教式考古失去了探索的興趣。
這幾年,隨著網絡科普熱潮興起,越來越多科技工作者嘗試科普,但就像做科研需要查文獻、做實驗、寫論文一樣,想要做好科普同樣是一門門檻很高的『技術活』。在這段默默攢粉的過程中,張瑞也逐漸將直白、枯燥的考古知識宣講變成了為網民制作營養美味的『考古簡餐』,粉絲沒有暴增式的增長,全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做內容平穩積累而來的。他把晦澀的內容分解開來,做出一些碎片化的知識,再將不同風格的內容發布到各個平臺,文風、敘事思路,每個平臺都有不同的風格,但在張瑞手中卻可以自由切換,對癥下藥。
制作一個七八分鍾的視頻,至少要花費他四五天的時間,定選題、寫文案、錄制、剪輯,再到發布……從簡單粗糙到特效與畫面融為一體,『早期,我只能把文稿貼在手機後面,對著稿子念,有的時候還會磕磕巴巴。』
張瑞笑著回憶說,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坐在手機前,可以流暢自如地給網友講上一堂90分鍾的公開課,『拿著書,就像講課一樣,和大家互動也挺有意思。』也有不少應屆考生、軍事迷和他在網上交流,他認真的態度、求真的精神,讓網友們覺得問對了人。
對於當下的考古劇,張瑞也一改反感常態,『以前我會認為「介四嘛玩意兒啊」,但也仔細想了想,電視劇是以考古作為噱頭,編織了一個觀眾感興趣的故事,科普考古的同時,也增加了懸疑成分。這就像偵探小說一樣,虛實結合,提昇了普通人對考古的關注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電視劇雖然在創作時會喪失科學的嚴謹性,但讓更多人品嘗到了考古的味道。
在未來計劃裡,張瑞最想做的是出版系列繪本。在外國童話繪本裡,我們見到的探險者往往帶有尋找寶藏的意圖,『挖沈船,尋找金幣寶藏,然後變現。甚至有的童話直接講海盜文化,搶來的就是我的。』在張瑞看來,這和中國傳統文化中,人們靠生產換取勞動價值是相違背的。如今,長江口二號古沈船的整體打撈遷移工程開啟,張瑞的《長江口二號返航記》也已完稿,他仍然希望能夠用一冊冊繪本講好每個水下考古故事,『讓更小的孩子了解到這個領域,這個行業纔能持續不斷地進步。』就像他說的,我們心懷希冀,勤奮好學,靠自己的雙手完成夢想,每個人的征途都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