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手藝道上的人,捏泥人兒的‘泥人張’排第一。而且,有第一,沒第二,第三差著十萬八千裡。”

泥塑作品《吹糖藝人》
行走在天津的大街小巷,提起“泥人張”,活像是打出了一張“交友名片”,天津人都知道它,天津人都喜歡它。

天津地鐵站內的“泥人張”廣告
“泥人張”的故事,得從清代道光年間說起。作家馮驥纔筆下文章《“泥人張”賤賣海張五》,寫的就是其創始人張明山的事兒。

中學課文裡“泥人張賤賣海張五”的故事
晚清時期的天津城漕運便利、商業繁榮,南來北往行人眾多。張明山自七八歲起,便經常到集市上觀察不同行當的各色行人,肢體語言、表情神態、服飾穿著,每一處細節從眼裡到心裡再到手中:和泥、揉搓、捏塑、雕飾……捏出來的泥人兒個個惟妙惟肖。

“泥人張”創始人張明山作品《餘三勝戲裝像》
近兩百年風雲歲月過去,如今,“泥人張”世家的歷代泥塑作品陳列在天津東麗區一棟灰色小樓裡。在不遠處的工作區,“泥人張”第六代傳承人張宇挽袖淨手來到案前,他的面前,是一塊約30厘米高的厚泥坯。

“泥人張”第六代非遺傳承人張宇“拍板”做泥塑“大型”
做泥塑,先要做出“大型”,這道工序叫“拍板”:用木質長板在泥坯上大力拍打,這看似大開大合的粗獷動作,卻極考驗手藝人的精細控制能力。造型已在腦中深思熟慮了許久,張宇只用幾分鍾,就拍出了泥塑頭、肩、腰的大致比例。
“拍板”做出大型,再塑型、細雕、陰乾、窯燒、修復、彩繪……這套流程張宇記不清自己重復了多少回。不過,小時候的他喜歡的卻是另一種拍子。出生在1978年,伴隨著改革開放成長,和很多同齡人一樣,張宇從小的興趣是乒乓球。
張宇:我小時候喜歡體育,開始是(練)乒乓球的,後來被淘汰了。那會沒事乾的時候我就在我爺爺家待著寫作業,爺爺還做點小的山石,他會說“過來給我畫畫這個,你把那個做一做”,做完之後很有成就感。

張宇在制作泥塑作品《孔子撫琴》
成就感,是少年的他愛上這門手藝的起點。不過,泥塑的制作流程復雜、工序繁多,要想出師,需要更多成就感之外的東西。
張宇:小時候畫人物臉得畫一百多遍,畫一遍就像水一樣,乾了什麼都看不見。我老爸說你別著急,慢慢畫,我就很煩。
記者:有報酬嗎?
張宇:給錢,那時候五塊錢(畫完一桌子),加起來能賺二十塊錢,他們工資纔三十八,我能賺二十。
記者:大半個月的工資,爸爸還是心疼你。
張宇:不是,是告訴我“枯燥時一定有收獲”。

泥塑制作工具
“枯燥時一定有收獲”,父親張乃英教給兒子手藝,也教給他道理。在父親的引導下,張宇走上專業學習美術的道路。2000年,22歲的他在天津古文化街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面。

“泥人張”世家天津古文化街店面
六年後的2006年,“泥人張”成為中國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第六代傳承人,張宇的泥塑繼承了家族“塑繪傳神”的特點,又在寫實之外增加了寫意的手法。在他看來,傳統手藝的傳承之道在於創新,說是“白手起家”也未嘗不可。作為新一代傳承人,可以粗糙、可以反叛,也可以有不成熟的地方,這纔是正確的。


“泥人張”世家傳承六代、歷經198年
從技海學藝到走入市場,張宇也始終記得父親教給他的道理:要讓枯燥的事業變得有回報。二十多年來,“泥人張”世家開設了“泥人張”美術館、“泥人張”店面,張宇還在北京798藝術區開辦了張宇雕塑館,在天津濱海文化中心設立了展館。


“泥人張”美術館

小朋友在“泥人張”店面蓋章
非遺傳承人、藝術家、政協委員、企業家、作家……多重身份中,有一種張宇尤為重視:教師。他在南開大學、天津大學、天津師范大學等高校設立選修課,在中小學設立張宇傳習室,為的是讓“泥人張”和孩子們離得更近些。
天津覺民中學教師 魏潔:張宇先生給學校擺了六個作品,通過老師的介紹,讓學生去看、去感受泥人;通過學生自己的實踐,去了解泥人是怎麼捏出來的。非遺進校園對非遺本身是一個很好的傳承。

張宇為學生開授泥塑通識課程
在張宇的辦公室裡,掛著一幅肖像海報,上面寫著“泥人張不僅是品牌,更是他”,甩掉品牌的外殼,做個永遠“年輕”的手藝人,是他的夢想。因為比起百年老字號的名頭,更重要的是,“泥人張”要永遠活在人民群眾中,要永遠朝前走。
張宇:我們希望人們知道“泥人張”、提到“泥人張”的時候,想的是它的創作者是誰,風格是什麼?希望大家能夠弱化“泥人張”這種概念性的品牌,真正還傳統以它本來的樣子。我有時跟同事說,別老說自己是百年老字號,我們活在人民群眾中間,永遠向前走,永遠是年輕人的代表。

張宇與海報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