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井架,再插上一杆紅旗,這就是徐州當地老百姓介紹的小煤窯的標誌。像這樣的井架,在江蘇、湖南、山西等地的邊遠地區可以說是隨處可見。
然而,就在這些掛着“安全生產”、“安全第一”的井架下,卻發生着一起起爆炸傷亡事故。
一個月前,徐州賈汪區崗子村小煤礦井下爆炸事故的搶救搜尋行動終於宣告終止,救援人員共發現了89名遇難礦工遺體,另3人已無生還可能,目前證實死亡人數爲92人。
7月22日上午9時13分,這座位於徐州市賈汪區崗子村的小煤窯發生了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當即造成105名井下作業礦工被困在260米深的井底,除13人很快獲救外,餘下的92人至今尚未發現有生還者。屢禁不止、非法開採的小煤窯再一次釀成慘禍。在救援的過程中,礦井內還在繼續發生坍塌,搜尋工作十分危險,幾天後,搜尋救援宣告停止。
據村民介紹,出事的煤窯在當地小煤窯中還算是大的,由於礦主開支比較及時,有些人甚至還要托熟人介紹才能到這個礦上打工。
■難“關”之一,給小煤窯打工是當地人的生活來源
今年1月4日,湖南省新化縣溫塘鎮小煤窯突水,20名礦工遇難;2月28日,湖北省咸寧市葉家嶺發生瓦斯爆炸,7人死亡;3月23日,江西省樂平市涌山鎮小煤窯發生爆炸,8死6傷;4月18日,北京市門頭溝非法開採小煤窯發生瓦斯爆炸,7人死亡……
今年以來,僅湖北省發生各類煤礦死亡事故54起,死亡81人。其中鄉鎮煤礦煤窯共發生死亡事故51起,死亡77人。已超過去年全年重大傷亡事故的總和。今年上半年,全國共發生各類煤礦事故1279起,死亡2710人。
6月3日,國務院緊急發佈了《關於關閉國有煤礦辦小井和鄉鎮礦停產整頓的緊急通知》,通知規定“四個一律關閉”,即:國有煤礦辦小井一律關閉;不具備基本安全生產條件的一律關閉;四證不全以及生產高灰煤炭的一律關閉。
然而,在湖北和山西等地,很快又有一些剛剛被關停的小煤礦死灰復燃。儘管當地老百姓對小煤窯的存在表現出極大的厭惡,但是,對於徹底關閉小煤窯他們也不免有些顧慮。
當地的村民解釋說,人均耕地太少,給小煤窯打工幾乎是當地壯勞力唯一的生活來源。雖然危險又不合法,但是給錢多、工資高,連婦女都幹這個,現在好多小煤窯裏都是女工。
■難“關”之二,國企大礦“怕”了小煤窯
距離徐州“7·22”事故礦井不足500米的這座煤礦,就是徐州礦務局所屬的韓橋煤礦。
在這座百年老礦的周圍,最多的時候林立着的小煤窯有80多座,嚴重威脅着國有煤礦的安全。“7·22”事故的爆炸也使這座礦的生產受到嚴重阻礙,而當時井下的瓦斯濃度也出現急劇上升。
爆炸事故把韓橋礦與小煤窯相鄰最近的一口礦井巷道炸通了,有毒氣體順勢就灌了進來,好在井下人員安全撤出。其實,韓橋礦遭受這樣的磨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10年前,這裏就曾因小煤窯亂挖亂炸,發生了突水淹井的重大事故。
一位國企煤礦的領導曾經對前去採訪的記者推心置腹:許多開煤窯的人都是根本不識字的農民,怎麼會知道哪裏有煤?又怎麼能把煤從百米深的井下挖出來?有大礦的職工幫他們做技術指導,有的甚至做“內奸”,賣地質資料。
一位礦長明確表示:你說我怕小煤窯主?的確如此。我曾經停過一個小煤窯的電,小煤窯主就放出話來,要買我的人頭,我怕暗殺。要死在戰場上,或是捨己救人什麼的,還是個好名聲;死在小煤窯主手裏,算什麼嘛!
“但是,這種懦弱無疑也助長了小煤窯主的囂張氣焰,他們能不得寸進尺嗎?” 很多礦工對此憤憤不平。
■難“關”之三,根本癥結是地方保護
清華大學社會學教授李強在分析小煤窯爲何屢禁不止時指出,根本的原因是地方保護主義,這是我們歷來碰到的一個基本問題。
小煤窯是地方的主要財源,特別是到了村和鄉更顯得特別突出。如果有這個小煤窯,有這些小的企業存在,它的日子就好過得多;在這個情況下,中央很多政策到地方上去都碰到這個基本的問題,也就說從全國整體規劃上來看,這是應該關掉的,但是從地方上來看,它有利可圖,它就不能夠把這個東西關掉,所以最核心的一個問題當然是行政管理體系,如果地方領導真下決心要關,是沒有做不到的。
當然,任何一個問題的解決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政令下去我命令你關就關閉了,還得給他們找出路,這些工人本來靠這個生活,這條生路沒有了,他不刨煤了,去刨其他東西去了,結果造成污染,造成各種各樣的環境問題更大。所以,我覺得還是地方上應該採取比較積極的、開拓的方式。一方面是採取關的方式,另一方面採取開拓的方式,給這些人找到一些新的生計,新的經營的生計。安全生產治理是一個綜合性的工程,不是簡單的從某一個方面就能解決的。 陳筱紅 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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