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上曾有一篇《測謊儀在啓動》的報道。怎麼個啓動法呢?報道說:從刑事偵查到反貪、投保、員工考覈和情感測謊,這門技術正在介入生活的各個層面。看了這“全面啓動”的消息,我當時很有些不祥的預感。但一想到自己患着嚴重的神經衰弱症,便懷疑這預感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後來看到一些有關資料和幾位法律工作者的文章(有的用了“令人恐懼”的說法),方知對“全面啓動”表示擔心的並非我一人。最近又在8月23日《南方週末》關於杜培武冤案的報道中領略了測謊儀的實際表演,我於是不能不表達一個普通讀者的想法了。
既然是“心理測謊儀”,我頑固地認爲它永遠不會有百分之百的準確。人是有高級心理活動的神奇生命,以一個人造的無生命的玩藝兒去測試遠比它“精密”的人的心理活動,要絕對準確只能是幻想。現代醫療診斷採用了許多決不比測謊儀落後的高科技儀器,能保證沒有臨牀誤診嗎?別說100%,恐怕90%尚在遙遠的將來。何況,測謊儀是測心理隱祕而非生理病變!迷信測謊儀的人說:測試的生理參數“一般不受人的意識控制”。這就令人費解了,說謊難道是生理活動而非意識活動?況且這“一般”並不一般,人命關天時豈能以“一般”論之?我想,只要宣告有一臺一測一個準兒任何人都難逃其法眼的科學儀器在身邊擺着,就總有一些受懷疑者猶如迷信的人被帶進城隍廟,要他們血壓、心律、呼吸之類指標不受意識影響是不可能的。杜培武殺人了嗎?沒有。他如實回答了,但昆明中院測了一整天,結論卻是“說謊”。無辜者成了殺人犯,測謊儀成了說謊儀。假如用此法寶去跟李洪志、賴昌星一類說謊大師較量,說不定也要大敗而歸,因爲他們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識在支配着。
既然說測謊儀有“威懾作用”,粗俗點說就是嚇唬作用,而實際上又並不完全可靠,那麼,它的應用就形同對精神的刑訊逼供。在搞刑訊逼供的人那裏,他認爲你殺了人,或者他需要你充當殺人犯,你就得照他的意思給口供,否則“大刑伺候”。但刑訊逼供是明令禁止的,實施者沒有一個願意承認。現在好了,測謊儀伺候!你說你沒殺人,殺沒殺一測便知。可憐那個杜培武被測定爲“說謊”後,當晚的審理便“轉入殘酷的第二階段”。現在要問:你憑什麼說人家殺了人?又憑什麼探測人家的心理?有少女正在家中坐,忽然被抓去說她賣淫。弱女子說她冤枉,抓人者說她說謊。於是,黃花女就得去做處女膜檢查。你的供述跟我需要的不一樣就測你的謊,這跟逼少女做“處檢”有何區別?
一定要“啓動”這新式法寶的話,我建議還是按我們的傳統辦法慢慢來:先試點,待取得成功經驗後再推廣。以前的實驗對象往往太脆弱,不堪一擊,所以結果也往往不足爲信。不如先把那些最愛說謊的、又一定是“最堅強”的、經得起測試的人羣作爲實驗的對象,這樣效果可能會好些。馮日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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