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撐起了大山裏的一所小學。爲了大山裏的孩子,他痛失了唯一的兒子。爲了大山的明天,他從小夥子熬成了“老教師”。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18年來,他默默無聞,在陽西縣塘口鎮平北小學的佛子分校培育山裏的孩子。最近,我們走進貧瘠的大山,採訪了平凡但令人肅然起敬的張舉端老師。
爲了別人孩子誤了兒子去年春節後,張舉端11歲的兒子常在夜裏發燒,說胡話,並急劇消瘦。總校老師勸他帶孩子去看病,但那會兒已接近期末考試,張舉端抽不出時間上大醫院,只能利用週末用摩托車載着兒子到鄰近鄉鎮醫院求診。由於設備簡陋,鄉鎮的醫院沒能查出孩子到底患的是什麼病。
好不容易等到放暑假,張舉端迫不及待地帶孩子到廣州檢查,可一切都遲了。由於錯過醫療時間,孩子整條小腸都潰瘍了。醫生遺憾地說:“倘若能早發現兩三個月……”懂事的孩子望着張舉端滿眼的淚水,關切地問:“爸爸,你怎麼啦?”幼小的兒子十分聽話,醫生給他打針時,左手打腫了換右手,後來乾脆兩隻手一起打。有時實在扎不進去,用冰敷消腫後再扎。由於怕父親傷心,他總是一聲不吭。就在去世的前一天,兒子用虛弱的聲音問:“爸爸,我的病還能治嗎?”張舉端強忍淚水說“能”,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往外挪,出了病房就放聲大哭。在他的懷抱中,孩子靜靜地離開了人世。孩子死了,家裏人還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爺爺。他因晚期鼻咽癌致雙目失明。老人聽不到孫子的聲音,便問:“伢記上學怎麼老不回家?”兩個月後,老人也帶着對孫子的思念離開了人間。
兒子和父親先後走了,這是何等沉重的打擊。可是新學期一開始,張舉端又走上了講臺。有的村民見了,別過忍不住淚的臉走開了。
受不了苦的走了他留下塘口鎮平北村委會一帶,山接山嶺連嶺,山村人家零零落落。爲方便孩子們上學,平北小學在距總校還有近10公里的佛子村設了一所分校。說是分校,其實只有一、二年級的兩個班。儘管如此,路途最遠的孩子離家還有5公里,走路要近1個小時,途中要過三四條小河。
1983年,該村19歲的小夥子張舉端中學畢業,進了分校做民辦教師,月薪30元。開始時,這裏有3位老師,但大山的生活太清苦,幾年後有兩個老師先後走了。此後,張舉端一人教着兩個年級,語文、數學、音樂、體育全教,每天最少要上5節課,逢星期一和星期五還要到總校開會,備課和批改作業只能在夜裏進行。就是這樣忙得喘不過氣、清苦得不能再清苦的生活,張舉端一過便是十幾年。他早就從民辦教師轉爲公辦,但從沒有向組織提過要外調。曾有領導問他是否要換換環境,張舉端皺了一下眉頭說:“我是這裏的人都受不了,沒有理由叫別人來受苦吧?”
碾斷了手指碾不碎使命張舉端老師從不輕易缺課。1988年10月,23歲的張舉端被碾米機碾碎了右手3隻手指,當場痛得昏了過去,被送進醫院搶救。醒來時,他看見母親一張充滿淚光的臉,身邊晃盪着孩子們一雙雙求知的眼睛,他於是掙扎着起來用左手練習寫字……
一個星期後,由於經濟問題,更由於牽掛孩子們的課程,張舉端堅持要出院。從醫院一回來,他便站在講臺上,孩子們看着老師用左手艱難地寫字,十多雙懂事的眼睛涌出了淚花。一個月後,傷全好了,解下紗布時,張舉端驚喜地發現,右手竟還能寫字,只是那光禿禿的手指只剩下半截!
颳風下雨護送學生回家張舉端早把學校當成了自己的家,爲了更方便照顧孩子們,他家的房子就建在學校旁邊。孩子們的課桌、椅子壞了,他找來釘子、錘子修修補補,教室漏水了,他從家裏拿來瓦片、石灰……一、二年級的孩子小,加上離家又遠,張舉端既當老師又當爸媽,家裏經常備着一些藥品,以便孩子們有個頭暈發燒好應急。
孩子們上學要過山過嶺,還要過大大小小好幾條橋。有一條叫水中橋,水流特別急,曾有一個扛耙的老農被水衝到橋底死了。每逢颳風下雨,張舉端都要護送孩子們回家,倘若遇上河水漲得過不去,張舉端便把孩子們留在自己家裏吃飯。18年來,孩子們因爲他的呵護從沒有發生過意外。
家雖窮墊付書雜費過萬佛子分校地處偏僻山區,這裏地瘦人窮,省裏出臺免收貧困學生書雜費政策之前,一些學生家長連支付每學期300元左右的書雜費也成問題。學校雖然只有20多名學生,但每學期仍有五六名繳不起費。張舉端只好將他們欠繳的學費包攬下來,每月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扣下300元頂上,一直到孩子們家裏有了收成、換回鈔票後再歸還。
上佛子村有個孩子叫張其滿,父親早些年在一次工傷事故中跌傷致死,母親也因此改嫁他鄉,他兄妹倆與年老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直到10歲,小其滿還是沒有上學。張舉端得知消息,就爲他入學的事奔走張羅。小其滿上學了,張舉端還積極地幫助他解決生活上的困難,並常給他送錢送物。張舉端的妻子沒有工作,全家的生活費用僅靠他那微薄的工資。環顧他家最值錢的東西,還是妻子做嫁妝的那臺黑白電視機。儘管如此,10多年來,他爲100多名貧困孩子墊付書雜費不下1萬元。
佛子河的水漲了又落,落了又漲;佛子山上的迎春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一批批學生走出這個山村小學,有的考上了中專、大學,有的參軍保家衛國,有的辛勤勞動致了富……18載的教師生涯,使張舉端平添了許多皺紋。但他心中蘊藏着一個長久不變的信念,迴響着一種他無法忘懷的聲音,那就是大山的呼喚。(張建明 吳德 何婉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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