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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民航客機在紐約上空盤旋時
寫下這個題目後，心中不禁一陣感慨。如果在平時，我可以渲染時代廣場和第五大道的繁華，可以描述百老匯歌舞昇平的夜景，還可以如導遊般帶你參觀一下帝國大廈以及……世貿雙塔。而如今，曼哈頓在我的記憶中，已和那個早晨發生的、令全球震驚的場景緊密地連在了一起，如同午夜揮之不去的夢魘，再怎麼努力忘卻也絲毫無濟於事。
秋天，是紐約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即使是在恐怖陰雲依然籠罩的今天，曼哈頓仍顯得分外迷人。如果你在傍晚時分來到中央公園散步，夕照、紅葉以及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會在你眼前勾勒出一幅幅美不勝收的畫面。然而，風景雖然依舊，大街上匆匆趕路的紐約客的臉上，卻已很難發現往日那種陶醉、悠閒的神情。本來每天傍晚客滿的路邊咖啡館，現在已是冷冷清清，空留滿街濃郁的香味。
記者清楚地記得，以往客機臨近紐約機場時，總會在曼哈頓上空盤旋幾周，空姐會自豪地告訴你，哪裏是自由女神，哪裏是世貿大廈。而現在，客機依然像往常一樣盤旋，空姐依然像往常一樣介紹，但在飛近世貿廢墟的上空時，誰也不願意再多說一句話。沉默，在此刻蘊涵了人類所有的情感。
儘管恐怖襲擊已過去一個月，但在離開世貿中心廢墟幾公里外的街口，每天仍有許多市民和遊客駐足凝望不遠處的救援現場，久久不願離開。從人們的眼神中，你分明可以看到驚愕、惋惜和無以名狀的痛苦，彷彿仍在希望過去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虛幻的惡夢。自從紐約市政當局下令禁止遊客拍攝世貿廢墟後，目前已很少發現有人照相。這座現代化的廢墟，就這麼靜靜地接受人們最後的注目禮，然後在日夜轟鳴的剷車聲中，變成凝固的歷史。
在救援現場，全副武裝的國民警衛隊大兵把守着附近各個路口，只有與救援工作直接相關的車輛才被允許進入廢墟區域，附近居民步行進入時也必須出示居住證明。來自救援現場的消息稱，就連最有經驗的專家也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由鋼筋混凝土構成的廢墟”，浩浩蕩蕩的數千人，開工後也好像“螞蟻啃骨頭”。紐約市政當局承認，清理廢墟的進程非常緩慢，可能要耗時一年之久。據當地報章披露，與救援人員的英勇壯舉相比，也發生了一些令人髮指的醜行：紐約一個黑幫組織竟然偷走了數百噸廢棄鋼材，而世貿地下商場的一家珠寶店也遭到洗劫。
根據一項最新的民意調查，六成以上的紐約市民希望重建世貿大廈。即將卸任的紐約市長朱利安尼也表示，應該按照原來的藍圖重建世貿大廈，恢復往日的商業繁榮。但也有不少人認爲，重建世貿只不過是人們悲情之後所激發出來的一種苦澀、虛幻的願望，即使重建成功，往日的繁華也不可能再現，倒不如建立一座永久的紀念公園，讓子孫後代永遠銘記這段慘痛的歷史。
儘管紐約市政當局再三發佈公告，表示曼哈頓的空氣質量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但附近的大街上仍可以看到不少人戴着口罩，他們抱怨空氣中有一種嗆人的焦味，時常會引起嗓子發癢、咳嗽多痰。在近日的電視報道中，醫療專家也認爲廢墟散發的濃煙中可能含有石棉成分，雖然不會對人類的健康造成致命的傷害，但仍建議市民儘量遠離事發區域。據房地產商透露，恐怖襲擊後，世貿廢墟附近的住宅售價、租金均直線下降，不少人不惜支付罰款而斷然終止合同，只求早日離開這個區域。
街頭的黃絲帶和莫扎特小提琴曲
在曼哈頓中城的賈維茨展覽中心，臨時搭建的救援物資中心仍然熱鬧異常，市民捐贈的食品、飲料堆成了一座座小山，不時還有裝有各類救援物品的大貨車進出這個足有足球場大的物資供應中心。如果細心地觀察，可以發現路邊的圍欄上仍然扎着無數根在秋風中飄揚的黃絲帶，寄託着人們對於失蹤者能夠“奇蹟般生還”的良好願望。一位已在現場連續工作了近一個月的志願人員表示：“只要市政當局沒有下令停止救援，我們志願人員就會一直堅守現場。恐怖分子可以奪走人們的生命，但永遠不能摧毀紐約市民的精神。”
美國對阿富汗實施軍事打擊的消息，並沒有在紐約市民中引起多大的反響，市面上反應平淡。不過，不少接受採訪的市民認爲，美國早就應該出手，打擊恐怖分子的囂張氣焰。根據媒體所作的民意調查，九成以上的市民支持美國對阿富汗實施軍事攻擊，其支持率遠高於美國曆史上任何一次海外出兵。爲了顯示“報仇雪恨”，美軍在發射至阿富汗的導彈上甚至寫上了“紐約警察”和“紐約消防隊員”的字樣。在曼哈頓街頭，許多車輛的車窗上貼上了本·拉丹的頭像，上面寫着：全球頭號通緝犯，重金懸賞，死活不論。不過，人們還是對可能發生新一輪的恐怖襲擊感到擔憂。商場、電影院、棒球場等容易受襲的目標，近日來人潮明顯減少。
在曼哈頓中城的世貿失蹤者信息中心仍擠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市民，人們凝視着牆上張貼的失蹤者照片眼角噙着淚花。許多失蹤者的親人儘管知道救出生還者的機會已經非常渺茫但他們還是堅持每天來到這裏舉着親人的照片四處走動並時常進入大樓向市政當局覈實死難者的情況。如果在確認死亡者名單中沒有發現自己的親人，他們麻木的表情竟暫時變得生動起來。其中一位失蹤者的妻子稱：“只要沒有停止搜救，我就不會放棄希望，我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愛的人知道，我希望他平安回來，我的心永遠和他在一起。”而在曼哈頓下城的聯合廣場每天入夜後都可見到有人點着蠟燭寄託哀思一些兒童在不停地折着紙鶴幾位街頭藝術家在演奏舒緩的小提琴曲悲情的氣氛令人感傷不已。
百老匯劇場門庭冷落
曼哈頓的交通情況在恐怖襲擊後明顯惡化，人們開車出行必須具有比以往更好的耐心。尤其是在美國攻打阿富汗後，由於害怕遭受更多的恐怖襲擊，不少重要的路口被封鎖，車輛必須改道通行，無形中增加了交通流量的壓力，車流往往在小路上形成“瓶頸”，有時一等就是幾個小時，但很少看到有人大聲抱怨，交通秩序和平時沒有什麼太大區別。爲了緩解交通壓力，紐約市政當局推出了一些臨時措施，如一人乘坐的私家車不準進入大橋和隧道等，當局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能在曼哈頓的繁忙路段陸續推廣這種做法。由於所有進入曼哈頓的卡車必須經過嚴格的檢查，林肯隧道、華盛頓大橋等進入曼哈頓的車流速度明顯減慢。不少貨運公司表示，本來一天可以跑幾個來回，現在每天只能出一次車，造成貨運利潤暴跌。紐約交警官員指出，由於救援和清理廢墟的工作仍在緊張進行，新一輪恐怖襲擊的陰雲仍未消散，因此曼哈頓的交通狀況一時還不能恢復正常。
曼哈頓向來是美國乃至全球的娛樂休閒中心，而百老匯的音樂劇無疑是遊客心目中不可錯過的保留節目。但在恐怖襲擊後，百老匯出現了百年不遇的蕭條景象，往日一票難求的情況不復再現，連半價票居然也乏人問津，不少劇目因此面臨下檔。爲了重新喚起人們對於百老匯的熱情，近日來百老匯所有劇場的明星拋棄成見，共同來到時代廣場載歌載舞進行促銷，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效。最新的統計顯示，上座率已從兩成上升到了七成，但與恐怖襲擊前幾乎家家劇場滿座的情況相比，仍有較大的差距。與此同時，電影院、博物館、棒球場的觀衆也比往常減少許多。
飯店業、旅遊業遭受重創
曼哈頓的旅館老闆則抱怨，恐怖襲擊之後，原來滯留紐約的遊客已陸續離開，而原來預訂房間的遊客現在大多取消了訂房，使旅館入住率銳減一半以上，一些五星級的豪華飯店，現在也開始招攬結婚、生日酒席的生意。紐約旅館業協會透露，迄今爲止，曼哈頓中檔以上旅館的入住率只有四成左右，外國遊客更爲罕見。而據旅遊部門的統計，目前最熱門的旅遊點是重新開放遊人參觀的帝國大廈，因爲從這個目前曼哈頓的新制高點，可以清楚地俯瞰世貿大廈的廢墟。朱利安尼已多次在電視講話中呼籲市民走出家門，盡情享受紐約秋天多彩的生活。他表示：“曼哈頓有着全世界最棒的餐館，最好的音樂，最令人流連忘返的博物館，還有紐約客爲之自豪的洋基、巨人棒球隊。恐怖襲擊已經成爲過去，生活應該繼續。”
誠然，朱利安尼的話並沒有錯。但是，在恐怖陰雲依然籠罩的今天，要想讓市民和以往一樣出門享受曼哈頓的秋天，看來還不太現實。在10月8日的“哥倫布日”，沿着第五大道的傳統遊行只吸引了不到1萬名市民。而在往年，參與者以十萬計。另據醫院的抽樣調查，有七成的市民在恐怖襲擊後患有程度不同的憂鬱症或恐懼症，兩週後市民的緊張情緒得到初步緩解，但在美國對阿富汗開戰後，這個百分比又有所上升。
此間媒體透露，紐約旅遊業遭受的打擊，可能超出人們最壞的想象。調查顯示，在恐怖襲擊後的兩週內，紐約的旅遊業共損失了1.6億美元。從歷史上看，紐約一直是除佛羅里達奧蘭多市(迪斯尼樂園)外吸引外地遊客最多的城市，遊客人均消費更穩居首位，但恐怖襲擊後，起降紐約機場的航班比往常減少四成以上，從拉斯維加斯飛往紐約的單程機票價格已經降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75美元，但登機旅客仍然少得可憐。雖然現居紐約的前總統克林頓上週坐了4次民航飛機，以此消除人們對於坐飛機的恐懼，但在美國政府宣佈將授權空軍擊落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飛機後，民意調查顯示民衆坐飛機的意願再次跌落谷底。從紐約兩大機場傳出的消息稱，由於乘客和機組人員的強烈要求，機場候機樓已開闢了專門的“祈禱室”，並配備了紐約最負聲望的牧師。
不過，儘管航班大幅減少，但機場候機室大排長龍的情況還是和以往沒多少差別。其主要原因就是安檢比過去更加嚴格，乘客的托運行李過去基本上只靠儀器探測，現在必須打開檢查，手提行李檢查的仔細程度更是比往常苛刻，水果刀、化妝品等以往可以過關的物品，現在也一律不許帶上飛機。
重建一幢高樓不難，重建全民信心不易
爲了使曼哈頓儘快恢復往日的生機，紐約州長帕塔基已宣佈撥款4000萬美元，開展一個“我愛紐約”的大型廣告宣傳活動。有關航空公司將爲前來紐約觀光的外地遊客提供1萬張免費機票。聯邦政府也決定將原來準備在國外或外地舉行的5個大型會議移到紐約舉行，這樣至少可以爲紐約帶來5000名遊客。在“哥倫布日”，俄勒岡州800名遊客響應政府的號召，分別乘坐26個航班來到紐約觀光，以實際行動支持紐約的旅遊業。此間報章披露，這個旅遊團住在曼哈頓最豪華的華爾道夫大飯店(江澤民主席一行曾在訪問紐約時下榻該酒店)，兩晚酒店開銷加上機票只要370美元，而在平時，該酒店一晚的住宿費用就要超過這個數目。但遺憾的是，即使是在如此優惠的價格誘惑下，前來紐約的遊客仍然不足往日的四成。
曼哈頓的唐人街距世貿僅咫尺之遙，恐怖襲擊後，當地有關華人團體對華人商家所受的影響作了問卷調查，結果發現損失最嚴重的並不是原來想象中的中餐館，而是華人所開的珠寶店。其中一位業主表示，恐怖襲擊造成停業5天，開業後又碰上封路和地鐵改道，本地市民根本不來光顧，而本來爲主要客源的外地遊客更是難見蹤影，生意損失高達九成以上。同樣靠外地遊客賺錢的禮品店損失也在九成左右，不少店鋪不得不減少僱員。俄勒岡州的800名遊客在一名華人衆議員的帶領下來到了唐人街，據說，所有的店鋪老闆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曼哈頓中餐館受到的打擊也非常嚴重，由於不少人仍然認爲唐人街道路被封，水電不通，所以平時從其他地方趕來的客人減少了一半以上。面對曼哈頓商業普遍不景氣的困境，一位紐約商人曾不無調侃地說：“至少現在美國國旗、防毒面罩和抗生素還比較暢銷。”
入夜後的曼哈頓，街上的行人明顯要比恐怖襲擊前少很多，尤其是在美國對阿富汗開戰後，已絲毫見不到繁華都市的應有風采。即使在往日最熱鬧的時代廣場、百老匯，儘管刺目的霓虹燈仍在閃耀，儘管動人的音樂仍在滿街徜徉，但人們還是能強烈地感受到：作爲“不夜城”的曼哈頓，正在失去以往的魅力。(許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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