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自幼受到良好教育,成年後喜好書畫,喜歡鑑賞和收藏。1930年,他任國民政府陸海空副總司令後,將行營設在北平順承王府,這裏離出售書畫作品的琉璃廠非常近,所以有着這方面愛好的張學良時常去琉璃廠逛一逛。有一天,他以重金購得幾幅明末清初藝術大師石濤的山水畫。當張學良興致勃勃請名家鑑賞之後,卻得知買來的是出自新秀張大千之手的贗品。
張學良很快了解到,生於四川的張大千,名張爰,長自己三歲。1917年隨兄長到日本學習繪畫,2年後學有所成回國,曾一度爲僧,法號大千,還俗後仍以法號行名。
張大千聽到張學良誤買了自己臨摹之畫這件事後,非常緊張,他想不到自己的臨摹,竟能瞞過聲名蓋世的張學良。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一份考究的請柬送到了他的面前,張學良邀請他參加大型宴會。
張大千素聞統率三軍的張學良性格剛硬,處事果斷。此次邀請目的何在,是福是禍,一時間,使得張大千有些不安。張大千思慮再三,決定硬着頭皮前往赴約。他原以爲張學良會藉此機會向他發難,誰知見到張學良後,張學良對他十分客氣,不但沒有一絲懊惱,相反,張學良倒向赴會的北平名流和黨、政、軍要人熱情地介紹張大千,說張大千畫技高超,摹仿石濤的作品已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張大千此次赴宴非但沒有受什麼責難,反而名聲大揚。一般來說,文人墨客都是比較“輕官”的,像張大千這樣的人更是如此。但張大千對張學良如此寬大的胸襟深爲歎服。從此,兩人聯誼交往,情愈深厚。張學良對張大千的畫總是摯愛有加,張大千也爲結識這樣一位身居要職、豪爽俠義的好朋友而高興。
此後,雖然張學良軍務繁忙,張大千作畫無暇,但兩人經常忙裏偷閒在一起小坐,長則半小時,短則十多分鐘。
星轉鬥移,歲月荏苒。1961年3月,僑居海外的張大千專程飛回臺灣省親。這本來就是衆人關心的新聞,其間,又派生出另一個令人轟動的消息:張大千向有關方面提出,請儘快批准他探訪張學良的請求。
局外人不知曉張學良與張大千以往鮮爲人知的交往,所以對張大千這位名冠中外的藝術大師來臺後,在緊張得連針都難以插入的活動日程中,又加上探訪張學良這一安排而大爲不解。對於張大千的這一請求,臺灣當局並沒有爲難。因爲當局知道,自50年代以來張大千一直喬居巴西,潛心研究學問,專注繪畫藝術,料定兩人相見不會涉及政治,所以,很快就同意了。
3月的一天,風和日麗,春光明媚。張大千直奔臺北北投復興路70號的張學良府第。聞訊,張學良和趙四小姐早已在門口迎候,兩位分別26年的老朋友終於相見了。他們熱烈擁抱,相互仔細端詳,都說歲月無情,老了!老了!入廳落座,兩人談笑風生,妙語迭出,連坐在一旁的趙四小姐也插不上口。敘談不久,他們就又提起了當年爭購《紅梅圖》的事。
這件事發生在1930年的北平。有一次,張大千在古玩店偶然發現了一幅《紅梅圖》,仔細鑑賞後,他認定這是清朝初期著名畫家新羅山人的真跡。他與店主討價還價,最後以300塊大洋成交。只是他來時並無購畫的準備,隨身並未帶足錢銀,無法立刻將錢款交清。於是雙方商定先把定錢交了,第二日再交錢取畫。事也湊巧,張大千前腳剛走,張學良後腳也來到了這個古玩店,他一眼就看中了這幅《紅梅圖》,決定買下來。店主回覆此畫已經被人開價300元定下了。張學良一聽,馬上說:“我出500元你賣不賣?”一下就多賺了200塊大洋,店主當然樂不可支。張學良當即讓副官交足款項,心滿意足地將畫帶走了。第二天張大千得知情況,叫苦不迭,可又毫無辦法。
直到兩人這次相見時談起這件事,張大千還不無遺憾地說:“那天我國是帶足了錢,這畫就是我的了。”
張大千赴臺省親結束,就要登機回巴西了。張學良偕趙四小姐趕到機場送行。臨別時,張學良送上一件用紅綢子包卷得很精美的禮物。張大千說:“漢卿,可問是何貴物?”
張學良微微一笑說:“回府後,打開不遲。”
飛機升空後,無法忍耐的張大千懷着急切的心情打開紅綢子一看,正是那幅《紅梅圖》!
張大千見畫,心潮起伏,回到巴西家中後,心情仍然無法平靜。爲了回敬張學良的情意,他閉門謝客,專心致志地伏案畫了一幅《臘梅圖》,請人捎給了張學良。張學良收到這幅精品,愛不釋手,將畫掛在書房,時時觀賞,以解想念老友之情。(何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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