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0月17日,對於許多生活在法國的阿爾及利亞人來說,這一天不是尋常的一天。法國巴黎市長德拉諾埃爲一塊安放在塞納河聖—米歇爾橋上的非常不起眼的、小小的紀念碑揭幕,併爲死者默哀一分鐘。紀念碑上寫着:《紀念1961年10月17日在和平示威中遭到鎮壓而被打死的衆多阿爾及利亞人》。
在法國這樣一個民主的國家,這樣一件嚴重侵害人權,造成數十甚至數百人死亡,數千人受傷的大事,居然能夠四十年無人提及,不能不說是歷史的“奇蹟”。
儘管已經過去了四十年,紀念這一慘案的紀念碑還是激起了法國右翼政黨的強烈不滿。在議會辯論時,當左翼議員提及法國應該正視這一事實,承認法國曾經殘酷對待這些阿爾及利亞人時,曾經嚴重違反過人權時,右翼議員們紛紛起立抗議,最後還集體退席。
支持母國獨立:“民陣”對抗警方
1961年秋,法國鎮壓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已經進入了第七個年頭。法國軍隊在軍事上稍占上風。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法國當局此時也已經開始在法國埃維昂市與代表着阿爾及利亞臨時政府的“民族解放陣線”進行談判。談判的中心是阿爾及利亞的政治前途———獨立。
當時在法國也生活着約二十五萬阿爾及利亞人和已經加入法國國籍的阿爾及利亞穆斯林。他們大多是法國在戰後經濟發展需要時召來的勞工。他們中間大多數都是支持阿爾及利亞獨立的“民族解放陣線”成員。
隨着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的爆發,這批旅居在法國的阿僑和阿裔也開始了他們支持自己母國獨立的鬥爭。雙方都使用了武力。“民陣”與法國警方處於緊張對峙之中。特別是在1959年底大約250名“阿爾基”(即支持法國殖民統治、曾在法國軍隊中作爲補充部隊的阿爾及利亞人)被安置在巴黎第十三和十八區後,他們經常殘酷鎮壓阿“民陣”成員,大肆動用酷刑和暴力,結果進一步加劇了“民陣”與巴黎警方的對抗。雙方在1960年、特別是1961年初進入了一場謀殺與鎮壓的“死結”中,儘管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實際上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民陣”的報復對象是法國警察和憲兵。只要是身穿警服的人,“民陣”均尋找一切機會暗殺。“民陣”常常三、五成羣,只要一個警察落了單,他們就立即採取行動。從1961年初至10月,巴黎警方就有22名警察被謀殺。以至於巴黎警察在下班後甚至不敢穿着警服回家。而在巴黎警察中間也同樣滋生了強烈的報復情緒。一些歷史學家認爲,當時有些阿爾及利亞人被警方逮捕後就失蹤了。塞納河上曾多次發現阿爾及利亞人的屍體。據認爲這些屍體很有可能是被警察私下殺害的“民陣”成員。僅在1961年9至10月,就曾發現上百具阿爾及利亞人的屍體。
血案導火線:警方規定宵禁令
1961年10月2日,巴黎警察總署大院內進行紀念儀式,悼念日前被謀殺身亡的一名憲兵隊成員。當時的警察總監莫利斯·帕蓬宣佈:“對我們遭到的打擊,我們要以一還十。”這番講話進一步爲警方還擊阿爾及利亞人打開了綠燈。
三天後,巴黎警署公佈了對阿爾及利亞勞動力的宵禁令。凡需要在夜間上班的阿爾及利亞人,都必須申請許可。否則禁止任何阿爾及利亞人在晚上8時30分至凌晨5時30分外出活動。此外,由於謀殺警察都是三人以上的團伙所爲,因此警方要求這些阿爾及利亞人外出時必須“單獨行動”。所有團伙都將被警方視爲可疑分子。
警方還規定所有原籍爲阿爾及利亞的法國穆斯林人所開的咖啡館、飯店等都必須在晚上七點之前關門。
警方的規定引起了阿爾及利亞人的強烈不滿。“民陣”於是號召在10月17日這一天進行大規模的和平示威,以抗議警方的宵禁規定。特別是要求所有的阿爾及利亞人都在晚上八點半以後上街,以示蔑視警方的宵禁令。
出動萬名警力:死亡人數是一個謎
10月17日晚上,約兩至三萬阿爾及利亞人———大多住在巴黎郊區———開始向市中心香榭麗舍大街和巴黎警察總署出發。
巴黎警方一方面拒絕批准這次抗議遊行,另一方面動員起一萬名警察和憲兵,準備對遊行進行強行鎮壓。巴黎警方還向當時的新聞媒體發出了禁令,禁止任何記者特別是攝影記者到現場進行報道。巴黎警察幾乎封鎖了全部遊行將經過的大街小巷。
到了晚上約八時半左右,也就是宵禁開始之際,遊行隊伍在巴黎的好幾個地方開始遭到警察的鎮壓。
在拉丁區,目擊者看到有的示威者一直被追打到地鐵裏面,一直被打死爲止。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不少遊行者被迫逃竄到橋邊,警察仍然不放過,繼續狠打,使示威者被一直打至跌入塞納河淹死。
在納伊區,警察開槍向遊行隊伍射擊,當場就打死好幾名阿爾及利亞人。
此外,據後來作證的警察說,大約有五十多名阿爾及利亞人被抓到巴黎警察總署,就在總署的大院內被先後打死,扔進了塞納河和聖-馬丁運河……
當時在各個鎮壓現場的僅有的幾位記者拍攝了不少照片,證明當時確實發生了嚴重的血案。但是,在翌日法國大多數報刊上,均只有幾行字提及這次遊行。並都引用巴黎警方的數字,稱有“兩人死亡、數百人受傷”。凡擁有照片的記者都受到了威脅,他們的出版物也都被查封。除了少數幾位知識分子———如讓-保爾·薩特等曾出面進行抗議之外,絕大多數法國人和法國媒體都對此事保持了沉默。
1962年3月19日,法國與阿爾及利亞簽訂了協議,阿爾及利亞宣佈獨立。法國政府藉此機會發佈了一紙特赦令,將所有可能的犯罪分子都輕輕放過了。從此,四十年來,再也沒有人提及1961年10月17日。這一天到底有多少人被打死,至今仍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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